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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草原|风过草原 鲁韵

发布时间:2019-06-19 04:38:35 影响了:

  “加格达奇”,发音奇特,火车票上读着它,意义不明。K7042次火车一夜摇晃,抵达这座城市。这时是夜晚三点。加格达奇的黑夜已经没有了,天空曙日东升,阳光如风,天蓝地白。  我却困乏。脑子里晃荡的是昨天黄昏的映像——黑龙江高纬度地区,夏季的天空迟迟黑不下来,小小漠河站广场,四周的山,远远的山影像天空压倒的巨木。大兴安岭,其平缓就像谁在天际任性写下的斜斜一撇,墨迹浓重,不肯收笔。
  上了火车,一条长得令人疲倦的峡谷,低矮的山脉——一道移动的无法穿越的幽深,囚禁了目光。山腰浮现的一片暮霭,也是洁白的,薄雾一般,水平地散开。它面前的峡谷形成了开阔的平原,偶尔的一个村庄、一个木材厂,像是谁遗弃在这绿得无边的世界,独立得像外星球的孤儿。
  火车就在峡谷一侧的山腰上走,落叶松、白桦树、樟子松并不高大,它们在这样寒冷的地区生长缓慢,新栽的树木几十年里长得只有碗口粗。天上的云在夜色里仍然是明亮的。呼玛河、小波勒山、伊勒呼里山……一路寂寥地隐向更深的黑暗。
  车上,有人打牌,有人酣睡,也有推销毛主席纪念像章的。我扭痛了脖子,只是痴望黑暗中不停闪过的树木,朦胧里它们有更暗的影子。陌生而湿漉的山河,只在今夜我能匆匆经过。
  加格达奇三点就在白昼中了,街上不见一个人影。太阳光中的城市,睡梦并没有随着太阳一起醒来。我在它明亮的梦里,不明白这个城市的夜晚是否真的过去。我护着脑子里残留的睡眠,不被阳光驱散,于是,眼里的一切皆为梦境,它们成了睡眠的容器。
  为着残梦,随车走向这座城市的一张床,我不说一句话。说话的只有当地一个女孩,樱桃小嘴,眼睛大而无神,从海拉尔赶来,就知道说从小册子上背下来的东西,有人问她加格达奇的意思,她瞪眼不语。我的思维触动了一下:她没有背加格达奇的含义。
  想不到的是,我以为走了很远,加格达奇却没出大兴安岭。它甚至刚到这条山脉的中部。睡过一觉之后,我到了城外,鲜嫩无比的绿色生命展现出森林,树上的野果与地上的浆果,正加紧酿造着糖分。两三个月后,这片山地将成为一个白色的世界——在漫无边际的冰雪统治下,绿色只是一个梦想。北方绿色的丰盈、短暂让人心疼。忍不住从味觉上体味它的清鲜、切近:小小山丁子的酸涩与蓝莓的酸甜,品出的是大兴安岭夏天的味道。面对无边的绿,我伸出了手,抚摸一棵小树榄橄形的叶片,抚摸这2010年的绿,继而攒紧,抓住。一眼望去,不只是千树万树的绿在晃动,也有雪意从深处逼近。一个严寒的冬季隔得那么近——这年冬天,在呼伦贝尔草原将降下一个极端气温达零下46%的冬天。
  路上零星的撮罗子,树干与兽皮、桦树皮搭的圆锥形房子,已经不再住人了。鄂伦春人的离去,砖房的出现,证明了一个年代的逝去。他们去了加格达奇,与大量移民来的汉人,还有鄂温克、达斡尔人建起了一座城市。
  鄂伦春人现代城市生活适应得很艰难,那些水泥的街道不能安放旷野上的灵魂,他们的直率、忠勇、剽悍、团结、不妥协的秉性,还有巨大的文化差异,都成了冲突的缘由。然而,他们无法回到简陋的撮罗子了。
  我被北方辽阔无依的山川旷野撼动,被一种辽阔的穿越所激荡,想着前年冬天黑龙江冰天雪地上的行走,这个绿色嚣张的时节来一次从北到南的大穿越,一种大空间的概念鼓舞着我——站在中国鸡形版图的鸡冠之顶,中俄界河黑龙江就在脚下,我不能再向北了。对岸隆起的山坡抵挡着,山在新绿中裸露出白色峭岩——这已是俄罗斯的土地。黑龙江迅速地弯向地势平坦的一方,向着我的右手边转向身后。漠河北极村,中国最北的一个村庄,黑色肥沃的土地,大豆、土豆、玉米顶着一片一片肥厚的阳光,齐整整地铺出小平原。平原深处,村庄已经隐得很深了。
  我就从这里转身南下,沿大兴安岭,进入内蒙古,再横穿呼伦贝尔大草原,越过燕山山脉,直抵北京。
  一个小小民族拓跋鲜卑这时神秘出现了。让我这样的穿越不再是山川风物那样的单纯。当年,他们从大兴安岭的加格达奇出发,一路南迁,进人中原腹地。两三百年里,一个不起眼的原始部落,三次向南迁徙,生存方式从游猎,转入游牧,再到农耕,人类与土地的三种基本形态,他们一一经历,然后,入主中原。建立起一个强大的北魏!
  这是一段令人震惊的历史!一个原始部落突然有了这样奇迹般的经历。这一路,他们经历了怎样的脱胎换骨、怎样的文明的历程?巨大的变迁在这茫茫草原上进行着,他们甚至没有文字,靠刻木纪契,五千年汉人所经历所积累起来的文明,他们仿佛一夜间就进入了。人类的文明也许无关乎进化,只是多样的生存状态?人类的智慧也无关乎知识?
  一个山洞——嘎仙洞,就是这天中午突然出现的。这是拓跋鲜卑人出发的地方。1980年,有人在山洞石壁上发现了一块石刻祝文。这是一千五百年前的一队人马刻下的。刻字的那一年是太平真君四年(公元443年)。北魏皇帝派中书侍郎李敞来山洞祭祀祖先,他们北上四千五百余里,走了四个多月,用马、牛、羊三牲供品,学习汉人的做法:祭祖。这一情景被《魏书》记录。但是,漫漶的岁月让这个洞穴不知所踪了,甚至人们怀疑它的真实与否。
  从一条峡谷拾级而上,爬几十米的山坡,坡上荒草萋萋,野花怒放,金莲花、马下芹、百日红、百日紫,艳丽得如染如灼。尖尖的山洞面对着峡谷,洞并不深,洞口有二十多米高,洞内能看到天空,阴天玉白色云层下,远近的山脉低低地连绵成一条曲线,横过山洞。以一个居住者的眼光来体会,饮食起居就在这样一个天然的山洞里,该是多么原始荒凉的生活!虽然洞内光线明亮,洞壁却吸去了光,一片漆黑。一切都是裸露的,是石头与天的原始组合,人在其间,几乎与动物无异。上千人在洞中生活,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景?
  这就是拓跋鲜卑先祖生活的地方。传说中的“毛”,拓跋鲜卑第一个史书记载的大酋长:“聪明武略,远近所推,统国三十六,大姓九十九,威振北方,莫不率服。”——这是眼前山林中曾发生过的史事。传递历史的语言哪怕口头语言,在如此洪荒之地孕育、产生,都是令我震惊的。
  毛部族的人手握长矛,锐利的武器为石镞,一种灰白色砂岩长条石加工的石器,有柳叶形、桃形、三角形。也有兽骨做的骨镞。这些器物就埋在洞中泥土里。男人们带着这些武器去狩猎,去打仗。一只只狍獐丧命于矛与石器之下,还有鹿、犴、野猪。它们的皮被妇女缝制成了衣服、腰带,肉在陶罐中烧煮成美味佳肴。这些陶罐是女人们烧制的,野果、野菜也是她们上山采集而来。她们还负责驯化野鹿。部落里的人一起劳作,一起分享劳动的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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