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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德、俄版画之间:的俄战役

发布时间:2019-04-03 05:42:51 影响了:

  有一年德国慕尼黑博物馆的馆长来到鲁迅故居,看到鲁迅所藏乔治·格罗斯的版画作品,大为惊异,她说这在德国已经看不到了,其价值与毕加索的作品一样,是无法估量的。我听到后心里一动,自惭对此知之甚少。乔治·格罗斯是达达主义艺术家,所画《席勒剧本〈强盗〉警句图》,在夸张里有奇气的涌动,似乎有狄更斯的张力在。记得鲁迅还译过格罗斯谈论都市文化的文章,可见对其印象之深。在鲁迅的藏书里,德文的数量很多,其中包括诸多的艺术品。比如凯绥·珂勒惠支、梅斐尔德、塔尔曼、恩斯特·巴尔拉赫的版画,均为世间珍品。鲁迅博物馆建立后,那些资料都是冯至、徐梵澄等先生整理的。而多年来细细研究这些藏品的人,还为数不多。
  不过鲁迅的德文藏品,许多是关于俄国话题的。他晚年有意从德国资料去瞭望俄国,而对德国问题的打量却甚为有限。有人提出,那么熟悉德国艺术的鲁迅,何以在晚年把兴奋点转到俄国,或许有另类的思考也有可能。他的许多翻译,依靠的是德文书籍。在他那里,有两个德国。一个是尼采的德国,一个是珂勒惠支的德国。但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之后,他对德国的兴趣也仅仅止于一点,从德国文献进入俄国社会,才是他的趣味所在。
  德国精神的浑厚奇异之姿,在哲学与艺术的世界体现得充分,而社会病态的一面却没有为之而减轻。鲁迅不止一次谈及对希特勒的反感,在他看来,有厚重的遗产的国度,易有包袱,会有走向暗路的危险。第一次世界大战时德国的角色就使人失望。他看到了德国的变化,学院派与世俗社会的理念是两重的,哲学在象牙塔里的时候,远不及在泥土里生动。德国有质感的艺术和哲学,其实是在切割与自言自语的哲学的联系。
  上世纪三十年代,鲁迅感受到德国的危险性,他和宋庆龄、杨杏佛去德国驻上海领事馆递交《为德国法西斯压迫民权摧残文化向德国领事馆抗议书》,可见那时候的态度。后来他看见乔治·格罗斯的作品,了解到知识分子与资本家的博弈,才知道革命的路,不都是俄国自身的产物。而凯绥·珂勒惠支、梅斐尔德的艺术实践,则增强了他对德国现实的印象。那些精致的、含着绝望而弥漫挣扎之气的图画,使人意识到德国的天空下还有另类的思想。
  诞生了马克思的德国,何以没有出现俄国式的革命,在鲁迅是一个疑问。他去世得过早,没有赶上**的战败,自然也未及一睹“二战”的血色。我们今天看鲁迅,是经历了“二战”人的眼光,但鲁迅的经验还在“一战”的时代,他关于“一战”的印象与思考,后人究之不多,也就无意间将其问题意识简单化了。就像他理解俄国一样,所知者均列宁时代及此前的遗产,后来的艺术,了解得还颇为有限。这个话题,其实牵涉他与欧洲诸国艺术的复杂的关系,他在摄取域外现代观念的时候,从德国的思想库走到俄国的思想库里。所以我们现在讨论鲁迅那时的思想,如果还将“二战”与斯大林的因素投射其间,大概是个问题。
  一九三二年,鲁迅从友人曹靖华那里意外获得亚历克舍夫为康斯坦丁·费定小说《城与年》作的版画插图,计二十八幅。那时候小说还没有翻译成中文,而版画里渗透的气息,则回肠荡气。作品讲述一个俄国人在德国遭遇战争的故事,是第一次世界大战场景的一次多维的展示。在这里,德国社会的残暴与俄国革命的震荡,均有异样的呈现。欧洲社会的问题焦点出自德国,却在路向上直指俄国,因为那里出现了意料不到的革命。在黑暗中摸索的俄罗斯,摧毁了欧洲的旧梦。
  后来应鲁迅之邀,曹靖华把故事简介译出来,也就渐渐清楚了小说的来龙去脉。鲁迅亲自为所有的插图配上文字,依据的也是曹靖华的译本。从两人的信件来往可知,鲁迅有着流布它们的渴望,可惜,直到去世,他编辑的《城与年》插图一直睡在自己的书房里。
  《城与年》是一部奇异的书。整个结构打乱时间秩序,空间也不断转化,一会儿在埃朗根,一会儿在彼得堡,德、俄两国的近代性话题以爱恨的方式纠结着。德意志的灵魂在尘埃里被污染了,而俄罗斯的知识分子还无法适应时代的变化,被欧洲的现代性孤魂缠绕着躯体。德国俘虏与德国的左倾人士,及俄国虚无主义者均混沌地交织在一起。人物都在灰暗的影子里,爱欲、艺术、战争、死亡,像魔影一般呈现在凌乱的时空里。
  作者康斯坦丁·费定一八九二年出生于俄国的萨拉托夫,一九一四年到德国学习,在巴伐利亚的时候,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他在那里经历了一段非人的生活,曾在德累斯顿被俘。《城与年》便是这位俄国作家自身经历的一个扩写。作者在自传里说:
  实际上,这是我在德国做俘虏期间对世界大战的感受,以及革命所厚赐于我的生活经验的形象理解。这部长篇的形式(特别是它的结构),反映了当时文学上的革新的尖锐斗争。我在被俘期间收集的剪报,以及表面看来毫无价值的德国军队生活的文件,都尽了自己的作用,帮助我再现了德国市侩臭名昭著的爱国主义,狭隘的民族主义,嗜血成性的疯狂,以及末了在崩溃和威廉逃亡之后的极端绝望。这部作品的德译本,同其他暴露战争的书籍一起,随着希特勒的上台,在德国付之一炬了。
  费定的自述没有完全说实话。因为那时候对德国的失望和对俄国的批评,都是有的。小说在展示俄国的巨变时,没有一味的颂歌,而照例是惊魂未定的勾勒。主人翁安德烈的变疯,以及遭遇暗杀,都未尝不是对那个环境失望的描写。在战争与革命的过程中诗意的存在仅在记忆里,一切都因荒诞而失去本色。苏联的批评家科列斯尼科夫就批评说:
  革命后的莫斯科,这是“在教堂的穹窿下,慢慢消失的驼背的身影;污水和垃圾堆上的癞皮狗;路上的死马;从人跟前,从废墟前,跨过兽尸和碎石堆,大声叫着,骂着赶着马车的车夫……而这一切之上,是遮天蔽日,对将亡的莫斯科发出哀鸣的密云似的乌鸦,莫斯科却在蜷曲土岗上,发出最后的喘息”。
  作者的这段描写,充满着可怕的绝望。作者敏锐地观察到战争的缺陷,这是他很大的贡献。但是他用贫困与饥荒的琐碎细节,掩盖了革命,表露出同路人作家的目光短浅,不理解阶级斗争的深刻意义与革命的伟大。
  但在鲁迅看来,《城与年》却是一九二四年俄国文学不可多得的收获。他对这位同路人作家的看重,超过了许多走红的文人。在《一天的工作·前记》中就说,《城与年》是与现实接近的作品。显而易见,它唤起了鲁迅某些思考,德国与俄国社会的复杂性,于此生动地昭示着无言的感慨。革命自然不都是玫瑰色的梦,那里有人性的残缺所带来的诸种苦楚,有的甚至是绝望。但社会的进化有时候又不得不如此,历史发展的悖论,对谁都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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