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桑金莲】金莲清热泡腾片

　　“三寸金莲”是人类历史上被抛弃了的“伪文明”，它曾经登上过诗歌的殿堂，也嗜饮过淋漓的鲜血。但它究竟始于哪个年代，历史没有明确记载，不过从一些或赞美、或质疑过这一现象的只言片语中，可以确定它至少有100多年的历史。
　　“裹小脚，嫁秀才，大白馒头就肉菜；裹大脚，嫁瞎子，糟糠窝窝就辣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首儿歌开始在大江南北传唱。歌唱者，正是幼小得让我们忽略了性别的男孩和女孩。稚童不懂得脚骨断裂的疼痛，也不知道一双本来可以长大、可以漫步、可以劳作、可以舞蹈的双脚在麻布的缠裹下，连同做人的尊严一并不复存在。就在这样的歌谣声中，她们都被潜移默化了，甚至成了这双如同枯木一样小脚的忠实捍卫者，以至于在太平天国倡导解放双足的运动中，当她们要脱掉鞋子、露出小脚劳作时，竟然有数百人因为羞愤而投河自，尽。
　　尽管在现实中，妇女对于缠足从内心是抵触的，甚至是憎恨的，但近千年来，对于“三寸金莲”的赞美，文人雅士从来就没有终止过。“纤妙说因难，需从掌上看。”大文豪苏轼面对“三寸金莲”，曾经陶醉万分；就连一直被后人崇敬的陶渊明，也在他的《闲情赋》中，说出了“愿在丝而为履，附素足以周旋”的愿望。“三寸金莲”不仅是那个时代的男人们的一种古怪的嗜好，而且曾经是祭奠上天最好的牺牲。
　　“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死。”在“三寸金莲”一路摇曳而来的历史中，皇权的影子清晰可见：从夏禹、商纣的传说开始，秦始皇以小脚为选美标准，到汉成帝见到赵合德的小脚“不能持”的地步。这些也许仅仅只是演绎，但1928年从乾隆皇帝被盗的墓中发掘出来的殉葬的两个小脚女子，却真实地揭露了帝王们一面严令缠足，一面又将小脚的汉族女子金屋藏娇的史实。因为崇拜“三寸金莲”，大脚就成了那个时代女性低贱的代名词。
　　为了让被缠裹的双足绵软，人们以包裹粽子的形式来造就一双纤妙的双足。此外，还有人为此尝试着寻求灵丹妙药。不知经历过多少次艰难的探索，让双足变得绵软、容易包裹的“秘方”流形于世。从南宋初年开始，一直到明代，文献中有记载的使双足变软、易于缠裹的药方就多达16种。为制造一双“妙莲”，人们殚精竭虑、不择手段!
　　“至以足之纤巨，重于德之美凉。”在清入福格所著的《听雨丛谈》里，只要拥有一双小脚，就可以超越人们恪守的美德!至于廉耻、美丑，都只能被一双“三寸金莲”踩踏在脚下。据说，一个女子们展示尊贵与美丽的“赛脚会”，在明朝正德年间悄然在民问流传开来。每年六月六日，当人们摘除了端午节绑在身上的彩绳之后，一双双小脚也揭开了遮羞的面纱。这一天，精心打扮的女子们端坐在自家门口高大的石头上，头顶纱巾，将一双双小脚展示出来，任凭云集的男子揣摩评论。她们的荣耀与尊贵在男子们的评论中产生，最美者被评为“王”，依次为“霸”与“后”。家族的尊严与自豪也在这个时候达到顶点，父兄们奔走相告，杀猪宰羊来庆贺他们家族的小脚。
　　在儒学盛行的时代，因为这双小脚，一个家族从此拥有了对儒士推崇之外的另一种尊贵!这种在今天看起来滑稽可悲的展示，确确实实在我们生息的这块土地上热闹上演。一直到了民国时期，为禁止这种颠覆了道德的畸形活动，每到“赛脚会”的时节，政府都会派出荷枪实弹的军人驱赶赛脚的女子和评足的男子。然而，向往美丽和荣耀的女子，总能以各种办法来展示她们的小脚。白天路边的石头上不能去了，就在夜晚时在自家的大门上悬挂一张布帘和一个灯笼，在帘子下面伸出自己的小脚，让人在昏暗的灯光下评论。
　　畸形的尊严和美丽减轻不了她们身体的疼痛，掩盖不住她们举步维艰的辛苦，压制不住她们向往自由、崇尚自然的渴求。在封建礼教即将崩塌的晚清时期，逐渐觉醒的人们忽然发现，这双曾经让人顶礼膜拜、孜孜苦求的“三寸金莲”，原来只是“戕贼儿女手足以取妍媚”的罪恶行径，如同“火化父母骨骸以求福利”一样，让人深恶痛绝。
　　“五龄女子吞声哭，哭向床前问慈母。母亲爱儿自孩提，如何缚儿如缚鸡。儿足骨折儿心碎，昼不能行夜不寐。”1000多年后，曾经歌唱着“裹小脚，嫁秀才，大白馒头就肉菜”的稚童们，开始用这首让人心酸的歌谣来责问生养自己的父母。1903年，3个勇敢的女子孙淑仪、顾啸梅、胡畹畦在西湖边上演讲了3个小时，谴责“三寸金莲”留给女子们的“千载毒”。她们演说完之后公开合影留念。光影在西子湖畔将她们定格在了人们的记忆中，也留下了、中国妇女“热心唤起百花魂”自我觉醒的一幕。
　　“最是两般堪恨事，文入八股女双翘。”禁锢摧残了妇女身心的“三寸金莲”，终于被当做人间恨事开始有人为之疾呼。这个来自妇女心底的声音，虽然姗姗来迟，但缠足的丑恶习气，终于不像过去那样受到妇女的推崇了。但千年封建礼教的约束和文人墨客的渲染，让这个丑恶的现象在时断时续中依然持续了半个世纪。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之后，真正获得解放的中国妇女们才恍然发觉，女子也可以凭借自己的双脚，踩踏出不需要依靠男人的光辉道路。
　　(摘自《读者·乡土人文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