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城之恋.|:荒城梅又春

原来，最悲伤的不是当你回首时，他已不在。而是明明知道那人还在原地等待，却发现咫尺之处，再也找不到所谓的归途。

---颜小雪

夭夭站在七月的阳光下安静的出神，这个时段的天空总是明亮的让人心生笑意。美丽的日子，海岸边总有多姿多彩的风筝飞翔，以及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欢笑人群。

温暖肆意开始的时候，夭夭觉得她的思念，随着季节的变幻，越发的在心底奔腾不息。甚至有时会泛起汹涌波涛，伴随着思念的还有暗夜里，眼眶里擦也擦不干的水。在某天她知道，原来思念使是泪水做成的，让自己欲罢不能的挣扎在遥望的漩涡里。

[荒城一偶。]

一座城的存在，其实跟一个人有关。

下过雨的黄昏，我在街角买了一只芒果一只哈密瓜。雨水冰凉的滑过我的脖颈，虽是夏日雨滴却依旧清凉清凉的，像接吻的温度。店主是个南方人，说话的声音软软柔柔的，他说，小姑娘，下雨天怎么就你一个人呢？我愣了愣，对着他笑眯眯的脸保持着沉默，接过芒果和哈密瓜，抱着可爱的黄色，仓皇逃走。整座城在我来不及躲闪的状态下以一种缓慢的姿态轰然倒塌。废墟蔓延，烟雾漫天。

一座城的存在，其实跟一个人有关，那人离开了，这座城也就不存在了，继而慢慢变成一座废墟，一座荒城。

我叫夭夭。他是夏洛。

三年前的春末，我和夏洛是在一个同学聚会上认识的。

一个月之后，他对我说，夭夭我喜欢你，见到你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对于他的表白我沉默着接受了，或许是出于女孩的矜持吧，我脸红着没有说一个字。

其实，我也喜欢夏洛，一见钟情的那种吧，我是不太相信这样的事情会让那个我遇见。只是那时我不懂那是喜欢，还是慢慢的习惯了他的存在。或许是冥冥中注定的相遇，一阵心涛漫卷之后，跟夏洛在一起很开心很快乐的日子，缓慢的与日月镶嵌。逐渐的成了我生活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夏洛说他很喜欢我，心里并没有得意的笑，反而有点若有若无的小失落。那种患得患失的感觉是因为什么，我也不知道。或许害怕有天他会离开我吗？我不知道了。

夏洛居C城，离我这很远，一个我感觉陌生的城市名字。个子高高，眉目清亮，指端修长。画，画的极好。大家都说他生来就是艺术家的胚子。简单的幸福感，在一起感觉甜蜜而温暖。

不咸不淡的腻歪在一起，一直到了盛夏时节。那些日子A城的雨特别多，记得那天你来接我下班，我们一起穿过整座城市去水果批发市场买我最爱吃的哈密瓜。还好，我所在的小城不大，穿过整座城的时间感觉安静而美好。第一次有这种感觉，时光静静的与雨水一起流淌，头顶上的那片薰衣草色，让自己误认为走进了普罗旺斯的七月，雨水涓涓汇成了小溪缓慢的走在脚边。

路过音像店的，传出了谢霆锋的《你微笑时好美》，你也会依依呀呀唱两句，没跑调子，还不错。我却嚷嚷着说，笨蛋，都跑调了，然后哈哈大笑的继续走着。

你靠近我说，你微笑的样子好美。

路过冷饮店，我要了一杯哈密瓜果汁，你要了一杯芒果果汁，你那么爱芒果的味道啊。路过婚纱店的时候，我逗留了几秒，幻想着自己穿起白纱裙的样子，不由脸红，不知道你站在我身后会不会偷笑我很傻呢？

水果批发市场在城西，从城东寻路过去，累够呛了，找到地一屁股坐在批发水果店家的沙发上。那里是一栋三层楼的仓库，里面堆满的各种各样的水果，看得我直流口水。香蕉来一大把，芒果挑了几个，苹果来几斤，葡萄嘛来两串吧，谁让我那么爱吃呢。嘻嘻，反正有免费劳工不用白不用。再来两个金灿灿的哈密瓜吧，这么不能少。哈哈，生活惬意而美好啊。

满载而归了，夏洛左手提着哈密瓜，芒果橙子苹果，右手牵着我的手，沿路返回。走过相同的街道，却总有不同的风景。突然遭遇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连躲避都来不及，关键的是那把薰衣草伞忘在了水果批发处了，索性我们就冒雨前行。走在雨里，有诧异的眼光袭来，两个不畏风雨的年轻人，在雨黄豆大的雨里奔跑，雨水落满了全身，衣服湿透了，头发湿漉漉的贴在前额，落下一串串的雨帘，滴入脖颈里，还有那白色的运动鞋。雨水将我们怀里的哈密瓜洗刷的更加明亮，黄灿灿的像一枚大元宝。我说，要是变成大元宝我们就发财了，那样我们可以离开小城，去普罗旺斯了，买一块地种上最最喜欢的薰衣草花，过着简单无忧的生活。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吧，我们还要继续奔跑回家。你帮我用干净的毛巾擦干头发。你坐在沙发上开始吃芒果，你的样子简直太可爱了，像只小猴子般蹲在那里，却又像极了一只小白兔般抱着切好的芒果一排排啃了起来。我看着出神，你喊了一声：喂，想什么呢，尝一口吧。你举着芒果叫我，上面是一排排你肯过的牙齿痕迹。我笑了笑，你自己吃吧，我有哈密瓜。这样的对话，持续了将近一个夏天，我终于学会了吃芒果，克服了芒果过敏的恐惧，和你一起呆开着空调的房间里，你一口我一口的吃着芒果，我忘记了原本我是不喜欢芒果的味道的。

[清风摇曳。]

目光走过的地方，叫做温暖。

知道你租住的地方，你喜欢安静，我也便不常去看你。

心理课自修之后，傍晚我循着清凉的风来到你所在的院子。你喜欢这样安静的地方，你说这样便于灵魂的升腾，灵感恣意妄为。

院子外的墙壁上爬满了爬山虎。夏天一到，整面墙被绿色覆盖着，风吹起来的时候，像一片绿色的湖泊倒挂在眼前，用美不胜收的词来表达，再恰当不过了。

你画画的时候，我就呆在房间里安静的写一些乱七八糟的小说，写好之后，修改完了就放在空间和博客，以做拍遣寂寞的一种方式。其实，没有想到会有编辑主动联系我，要给我出版。我没有告诉你，那些故事都是我为未来勾画的蓝图。因为太美好，所以被很多人追捧。现实太残酷，所以很多人喜欢童话般美好。有时我也会写一些伤感的故事，只是故事的内容都是纯净动情的，大多的人都被故事里的内容所感动，因为现实依旧残酷的只剩下现实，爱情在现实面前变得不堪一击。

写字累了的时候，我会拉开窗帘吹吹从海岸走来的风。你的卧室只有一大扇窗户，我在上面挂了淡紫色的窗纱，起风的时候，它会随着风一起摆动，飘来飘去，就像裙裾的下摆。我便眯起眼幻想起普罗旺斯，大片大片的薰衣草庄园，微风吹来像浪花微卷，阵阵清香包裹整个思绪。那个时日的我，在一度整日的想象里，完全无法理解的，可以写出许多美丽的文字。有时候上网时间太久，我会走出房门看看屋外那不大的光景。香樟树繁茂浓密，阳光照在树叶上面烁烁发光，隔壁有一只晒着太阳的猫咪，我经常会带好吃的喂它。还有一只叫大黑的大黑狗。

那只大黑狗我一度觉得恐惧，虽然自家也养了狗，是那种很乖巧的宠物狗，却一直害怕街上的这只。跟你出门的时候，我总是躲在你的身后，大黑虎视眈眈的看着我，你用手护着我，踢着脚，大声喊着，走开！

要是我去找你时你不在，我经常的提心吊胆，手里忘不了拿一样东西用来防守。偶尔的我不去楼上找你，就在来的路上买两支酸奶，然后在楼下院子里喊你的名字，你就从窗户露出头来，眯起眼睛看着我，那时的阳光晃荡在你的白衬衣上，让我恍惚的觉得在做梦。半分钟后你就下楼，我们一起在花园里吃着酸奶，说着，笑着。我记得那是的芙蓉花开的正旺，你总是给我采一大把一大把的粉色芙蓉花递到我面前。你说，噢，送给你，很香噢。我总是笑着点头，使劲嗅了嗅，恩恩，很香很香。就是不说谢谢，你说我很没礼貌，便跳上树杆坐了下来，晃着脑袋抽起来香烟，你用拇指和食指夹着烟，吸一口，吐一口烟圈，就像香港电影里的古惑仔一样。我趴在栏杆上，阳光恣意的亲吻着我的肌肤，懒洋洋的我眯着眼睛，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四周，那时，我在想，幸福原来是这种味道啊。

你拍拍我的头打断我的思考。

“喂，在想什么呢？”

“你管我想什么呢？”我撅撅嘴巴。

你不说话从树干上跳下来，朝我挥挥手，你慢慢想吧，我去用功了，拜拜。

你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看着你的背影，我偷偷的笑了，我就不告诉你我想什么。

院子里的小径处留下你走过的痕迹，你上了楼梯，消失在拐弯处。只余下清风摇曳着我的笑声。我知道，目光走过的地方，叫做温暖。

[一场盛夏的雨。]

原来，我那么轻微，比不上一场盛夏的雨。

你说你要出差，去很远的地方，参加一个画展比赛。其实，我很想跟你一起去，我可以给你做你喜欢吃的莲藕排骨汤，为你挑最好吃的芒果。可是你说，夭夭乖，好好的等我回来。你的语气温柔，我无力反抗，滑到嘴边的话又滑到肚子里去了。

你离开了的前一晚，我们一起去吃烧烤。两个人吃到深夜，头顶月亮明亮，凉风习习，这样的夜最适合吟诗作对，可我一想到分开，心里便不由得酸楚起来。我不会喝酒，一喝便醉。不知道为什么，听说你要离开我，总觉得好失落。其实你也就去一周左右，很快回来，可我觉得此一别，不知何时聚。心里别提多别扭了，多伤感了。总觉得离别太残忍，平生最受不了的。

我们喝了一排的啤酒瓶子，数也数不清。我想我喝醉了，看到的你都是重叠的，脑袋摇摇晃晃的。你扶着我往回走，深夜的马路安静空旷的，我们走在马路中间摇摇晃晃的，就像两只打醉拳的熊猫。路看不见尽头，如果这样走下去会不会有永恒？

你的手搭在我的肩上，将我搂的好紧，走着走着你停住了，下巴抵住了我的额头，胡子茬硬硬的，有些痒痒。沉默了半天，你低声说，想吃芒果了，你呢？

我就这样没有动，点点头。

于是，我们飞奔水果市场。夜漆黑的像一块浓稠的巧克力，发出一丝丝苦，带着一丝丝甜。卖芒果的摊子已经收了，你却用力的敲门，木板门被敲的啪啪响。大约过了两分钟老板出来了，睁着一双疲惫的双眼，为我们干什么？你说要买芒果，大概你嘴里的酒气喷到老板的脸上了，他一边闪着一边进去拿芒果。果肉吃在嘴里酸涩的，当然还有甘甜的，心里似一团火一样灼烧着皮肤，和着这半池清风，摇摇欲坠。

你不在的那些日子，我将自己囚禁了起来，时间就像一张巨大的网，将我牢牢的困在其中。房间里是微温的黄。雨一直连绵不绝，来不及想念阳光的日子，连一首情歌都来不及唱完。梦境反复着，一个叠着一个，奔跑，跳跃，雨水的微笑，笑声，白色运动鞋，花香，芒果，接吻的力度。

你站在光影交界处向我挥手，怎么那么远呢？我使劲再使劲也够不到你，我觉得我离你有一光年的距离。你笑的怎么像三月的春风呢，春风吹走了谁的疼痛？夏雨带来了谁的忧伤？

原以为我不会喜欢上谁的，我是那么的不容易喜欢。我以为我不会去想念谁，我那么讨厌去想念一个人，好疼的感觉。

你是在凌晨回来的，带着满身酒气，那几日我都在你的房间里睡，嗅着你的味道昏昏沉沉。当时我在看电影，故事情节很伤感，刚好符合你的眼神。你告诉我你的画展很失败，你的样子很颓废。

“没事的，可以再来。”我安慰着。

“我只有这一次机会，家里人本来不支持我画画。”你坐下来，眼神像一只迷路的羔羊。

那晚谁也没有说话，时间就此停止。黑暗中我看不清你的脸，只听得见你的呼吸，呼吸变成了你的脸，什么时间，怎么想念？哪个时光，怎么想见？光阴似箭，又该怎么怀念？。

后来，我想着想着就趴在沙发上睡着了，早上醒来时夏洛已经不在了。我以为他去买吃的了，我坐起来，洗把脸等他回来，等待发呆，也没听见回来的脚步声。

我再也没有等到你，我起身时腿已经麻了，你写给我的那封信放在了门外面，是从外面塞进来的，你说，对不起，生活就像一场赌局，我输了，只能离开。

原来，我在你眼里只不过是一次赌局的筹码，那些在一起的时光，都可以换成等价的东西。你寂寞了，需要有个人在身边。

原来，我是那么轻微，比不上盛夏里的一场大雨。

[芒果的故事。]

忽然再也不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有多么重要了。

我回到原来的模样，和朋友在一起的时候没心没肺的笑，没人知道我经历过一次劫难性的爱恋，就连家人都不知道我们之间就这样一刀两断了。夏洛就从我的生命里浩浩荡荡的进来，又悄无声息的消失。如同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紫藤缠绕，甜蜜与苦涩纠缠不休。

我把你住的房子租了下来，有时加班晚回的日子会去住下，我在想，你会不会还来找我呢？你会在家等我吗？

我还是最喜欢吃哈密瓜，只是你不知道。

我还是会喜欢吃芒果，但依旧吃一次过敏一次，身上会起红疙瘩痒痒的，只是我没告诉你。我想现在你也不会知道了。有时候，爱一个人，就像过敏。

以前你总是问我在想什么。我没告诉过你，那是我一个人的心事，我很想跟你去远方，有我们两个人的地方，看朝阳和落日，听潮涨潮落，午夜和清晨握紧你的手。

你问我一辈子能有多长？我说一辈子其实很短，也就几十年。你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几十年不分离，你忘了吗？

三年前我不认识你，三年后我开始试着忘记你。

今天又下雨了，我买的芒果很大，哈密瓜也很香。吃的时候我总是想着你，想起你一排排吃芒果的样子，还有那一排排的牙印，一边啃一边叫我一起吃。那是的我以为我们可以在一起吃芒果一辈子。而现在我只能伴着雨夜独自吃一只芒果。

我那么爱你，以为那就是爱情，可是，如今连想念都变得奢侈了，你好吗？你在哪里？消失的无影无踪的你，是不是也会偶然记起我呢？

吃完这只芒果时，眼泪也趁机混了进来。我看着身边的哈密瓜，突然感觉它寂寞了好久。忽然再也不想让你知道，在我心里你有多么重要了。

芒果，你保重，大雨漂泊的日子，我们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