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的猫
夜晚，下起了大雨。电闪雷鸣的，就看到了窗外的闪电。毫无疑问，在闪电那一瞬间，整个夜晚都明亮了。好像白昼又睁了一下眼。听雷声和雨声，应该超过了今年以往的任何一场雨。我却和以往没什么不同，靠着床头板坐着，用手机刷着天底下的新闻。而她去厨房洗碗去了。很快又回来对我说：“挨着厨房那个房间，门打开了，好可怕。”“里面有人住，你怕什么。”“现在里面没人。有一只小猫!”于是我就看到那只小猫了。它蹲坐在房间的门口。房间里显然没人，因此寂静黑暗着。它半截身子在房间的黑暗里，半截身子在大厅照射的光线里。向后一点，就能完全隐没进黑暗里。向前一点，就能完全进到光明里。我们看着它，它也看着我们。它静静坐在那里，没有前进也没有后退。仿佛在黑暗中有一只大手温柔地按着它。但我们知道，它现在是自由的，至少如果它愿意，是可以走出来的。它的主人不在。它前面的门开着。但它一动不动。“猫!猫!猫!”女友唤它，希望它能走出来。它还是走出来了。没想到，竟还自己跑进我们房间里了。然后撅着尾巴如履薄冰地走动。脚下的步子很谨慎，仿佛我们的地板会烫到它的脚掌。可能是因为第一次进来，对这里还很陌生，所以才那样紧张吧。还一声一声叫着。似乎要告诉我们什么。“它是不是饿了?”“你给它一点面包。”“面包被我吃完了。有饼干，我给它饼干吃。”她拿着饼干要给小猫，但是她一靠近，小猫就躲开了。“你可以从冰箱里拿一片火腿给它吃。”她拿出火腿给它，它照样躲开。
大门响了。可能是小猫的主人回来了。“赶紧把它赶出去。”很果断把小猫赶出去了，但并不是猫的主人回来了。一会儿，小猫又从门缝自己钻进来了。它的身体像所有猫的一样柔软灵活。她又亲切地唤着它，要给它吃的，要给它水喝，要靠近它，抚摸它。小猫还是一声声叫着，每一声都拉得很长，不知道要表达什么。“它是不是自己在房间里害怕?”“猫怕什么呀，它应该习惯了。”大门又响了。赶紧又把猫赶出去。又不是猫的主人。我说，不能再让它进屋了。它不是我们的猫。它会依赖上我们的。那对它可不好。“好吧。”她把门关上了。小猫在门外一声声叫着。听起来有些凄凉。
“这么晚了，它主人怎么还不回来，他今晚不会不回来了吧。”“我哪知道，他一直不回来，小猫可能会饿死。”“那要不要再喂一喂它?”“它不是我们的猫。你还不明白吗，那是别人的猫。”“好吧好吧，我不说了，我不管了。”女友闭上了眼睛。但是她的眼皮在跳。好像小猫钻到她的眼皮下面去了。我也闭上了眼睛。小猫一声一声在外面叫着。不知具体是在那黑暗阴森的房间里，还是在地板油腻肮脏的厨房里，还是就蹲坐在我们门口。我觉得它可能就蹲坐在门口，竖着耳朵听我们在房间里的动静。这样想着，有些恐惧。不可能再打开门了。它最后一次进来，直接跳到了我们的床上。已经不惧怕我们了。已经有些喜欢我们了。可它不是我们的猫。我们跟它没关系。我们不能喜欢它。平时邻居的门总是关闭着，它是不可能放出来的。它的叫声我们也很难听见。这只是大雨之夜的一个偶然。正好风很大，窗户没关，门被吹开了。主人也正好没在家。它才有机会出来。如果我们不打开门，它也不可能进我们的房间。它不是我们的猫。它属于那个人、那个房间。它应该呆在那个黑暗寂寞的房间里，等着那个独居的爱蹲在厕所抽烟的胖男人回来。他会给它食物，他会让它上床，他会用大手抚摸它。它叫累了，会回房间，再次蹲在门口，半截在黑暗里，半截在光明里。好像从没走出房间，甚至从没有叫过一样。它会心安的。这样想着，我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