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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死者服务的生者]死者已矣 生者如斯是什么意思

发布时间:2019-04-07 05:11:45 影响了:

  1  上海市漕溪路210号。  褐灰粗糙的水泥墙上,有着块黑黑的大理石板,上面镌刻着“龙华殡仪馆”。  上海人还是用那习惯的叫法:龙华火葬场。  这里是人们极不愿意去,但是又不得不去的地方。可是,在我们这个人口上千万的都市里,有183个人却是几乎天天要去的,其中的大多数又是青年。
  胸前挂着SMB小徽章的,是这里的工作人员。SMB,是上海市、民政局、殡葬管理处这三组词汉语拼音的头一个字母。
  他们的八小时,伴随着哀乐和撕心扯肺的哭嚎,他们的八小时,体验着两个世界。
  2
  化妆组组长周林宝带我走向化妆间。
  化妆组:化妆死者。让死者干干净净同亲人见上最后一面,让死者清清爽爽离开给过他诸种感情的人世。
  这里化妆的内涵超出了原来的本意。第一步是整容:女尸梳头清洗,男尸剃头刮胡子。说这刮胡子,上海那些特级理发店的大师们远所不及。刮时的手腕力量稍稍不适,皮肉就拉了下来。整完容推入冰箱,一扇门里有六格,每格可放一具尸体。化妆组拥有136格。
  周林宝和他的组员就是这样工作的。他点上烟:“过去,我在黑龙江兵团里当炊事员,为活人服务。现在嘛,为死人服务。”
  他们认真、尽职地从事他们的服务。
  ——你们工作时戴手套吗?
  ——不戴。没什么。戴手套干活不顺手。
  ——怕吗?
  ——刚来时,有个把月吧,没敢碰。日子长了,就这么回事。
  上海染化一厂一具烧焦的尸体、某部机场一起事故中的碎尸、交通事故受害者的伤残肢,他们都一一洗净、缝好。所付出的,不亚于外科医生做次大的手术。有些事,是大夫,甚至是死者的亲属决不敢看和不敢做的。
  3
  我坐进接尸车的驾驶室,任务是接两具尸体回来。
  驾驶室里还有司机毛伟民和他的徒弟。
  毛伟民是一身兼两任:司机、搬运工。因为担架抬尸要两个人,搬运工成了他的第二职业。司机们也反映过他们的苦衷,要求车上再增加一人。他们要开车,又要抬尸,一累,行车的安全系数就小了。可上面也有上面的苦衷,没人。每年一入夏,死亡人数上升。其他单位天热工作时间要缩短,这里则是天大热人大干。
  抬死尸也是件难事,许多讲究在火葬场的应知应会考试中却是没有的。愈是在文明发达的地方,积淀下来的旧东西似乎也就愈多。抬尸出门不能碰上门框,碰上就犯了大忌,不吉利呀!于是骂声四起,巴不得此刻担架上躺的是你。都市里仍有不少的村庄。在那窄小阴暗的楼梯上,空手走都困难,抬个死人下来更是不易。一次,毛伟民又走在这样的楼梯上,担架几乎要直了。忽的,死人滑了下来,他一下紧紧抱住了死尸。还好,这家家属没说什么。
  4
  SMB100号服务员洪光应邀参加好友的婚礼。按他和新郎的关系,该是坐主桌的。入座了,他被热情地引到了边上的一泉。新房,没能进去。他知道这是为了什么。来时,他绝没想到。
  女同志的心是细一点。服务组的朱彩英也接到过喝喜酒的邀请。她是这样处理的:送上贺礼。喜酒,不去喝。过一段日子,再上门去。
  我向场里三个部门的八个青年问了同一个问题:过年过节,是否出去拜年串门。
  得到的回答是一样的:不去。
  不去的理由非常明了简单:人家怕晦气,这是触霉头的事。
  周林宝的大名上了晚报。这是张拥有数百万读者的新闻纸。他化妆,在死者身上发现了人民币二百块。死者的亲属很是感激,写了封信给了报社。于是,周林宝的姓名成了铅字,还有他的故事。于是,有了这么段对话:
  周林宝的邻居:“这个周林宝是依哦?”(指报纸)
  周林宝:“不是。不是我。”(他挥着手)
  周林宝向我透露了这是为什么:怕邻居知道他在火葬场工作。仅仅如此。
  他怕的是什么呢?他给我的印象,是不知“怕”为何物的。他有北大荒八年的生活。他不鄙视自己和自己从事的职业。但他讨厌人们投来的各种各样的、莫名其妙的眼光。他也不想解释自己和自己从事的职业,社会公德与世俗偏见有时水火不相容。
  5
  世人的印象:小菜场、环卫所的青年男女是恋爱
  历程上跋涉的困难者,再有的就是生产组。世人鲜知:火葬场的青年对这两个行当极为羡慕和向往。他们是“特困”。生产组这些年全成了公司厂家,不少厂经济效益超过了全民,而且集体事业男女众多。再说小菜场和环卫所吧,全市12个区,区区都有。他们的选择范围太小了。火葬场,全市才两个!总共三百人不到!想找本系统的,搞个近亲结婚也不是容易事。
  我还是听到了一个爱情故事。
  男:毛伟民,火葬场接尸组工人。
  女:季雪萍,某厂工人。
  两个人的相识还算得上有点戏剧性。那是夏日的一个下午,小毛正在睡午觉,他的邻居敲敲窗:“小毛,到我家来。”
  小毛来了,赤着膊,穿条短裤。屋里竟有两个姑娘端端正正地坐着。一说才知道,其中一位就是邻居说起过的,要介绍给他的小季。小毛调头就跑。
  小季的回忆:“那天,他奔出去穿好衣服就回来了。我们俩走在肇家浜路。他的脸老红。我问一句,他才答一句。结结巴巴的。”
  小毛的回忆:“我根本没想到她会在邻居家里。我还以为邻居叫我有什么事,我就从床上爬起来过去了。谁晓得第一面会是这样的。”
  小季的回忆:“我觉得他这个人很朴实。很好。”
  爱情故事的第一页就这样写下了。
  一天,小毛接到小季的电话:明天下午在人民公园见面。他有点慌,觉得有些异样。这爱情故事难道要进入尾声了。
  此刻,小季正被她的小姐妹轮番轰炸。一个下午先后来了四个。劝呵,说呵。她们说是小季胡涂了,嫁不出去了,非要找个火葬场的。姐妹们个个挺起了胸,打包票。
  人民公园的湖水,一圈圈荡开的涟漪录下了毛韦民和季雪萍对话的最末一段。
  ——是我人不好,还是其他?
  ——人好。
  ——那为什么?
  小季没答。
  小毛说,最后他说了一句话,让小季考虑。再后来,成了。这是句什么话?小毛让我问小季。季雪萍打着毛衣,没开口。脸,红红的。但这决不是羞。
  小秘密是埋在心里的。有这么个被两个人共同拥有的小秘密是幸福的。
  6
  胸前佩着SMB小徽章的青年们,仍旧天天要去
  漕溪路210号。被理解与不被理解,歧视与不被歧视,都没有改变他们认真、尽职的服务。一种崇高的精神,未必来自世人仰敬的崇高职业,而来自它本身具备的力量。
  我思寻着这些青年在这里数年如一日工作的原因。绝不是化妆工每天的工作津贴从七角上升到了一元,也不是今天有了每日一瓶半价的牛奶……这些,在生财有道的今天算得上什么!
  我记下了他们的回答:
  没这么个工作,社会就不象社会。社会上有了这个工作,就要有人来做。马路一天不扫,还不怎么要紧,而这里一天不烧……
  我确信这是从他们心底奔出来的,是火葬场这一部社会机器正常转动运行的原动力。(题图:大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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