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人生理想的美好憧憬]憧憬那美好的革命理想

　　[摘要]《哦,香雪》以北方一个闭塞的小山村为背景,饱含深情地讲述了一群天真可爱、淳朴善良的乡村少女与一列火车之间所发生的情感故事与是非纠葛。作品真实地反映了一群中国北方乡村少女如何在民族国家的历史转折时期,实现对于现代文明与现代生活的接纳与追寻;表现了中国传统的乡土田园生活开始融入现代文明社会这一缓慢的进程以及与之相伴随的思想的困惑与情感的起伏,最终展现人性的善良与美丽。
　　[关键词]《哦,香雪》;铁凝;乡土田园;现代文明
　　[中图分类号]I207.6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5-3115(2010)02-0076-03
　　
　　1982年6月,女作家铁凝创作了《哦,香雪》,这篇小说所展示的铁凝特有的敏感、细腻、温柔、多情的情感特征,热衷追求梦幻与浪漫的创作风格,使这部小说成为铁凝早期创作的里程碑式作品,也奠定了铁凝作为年轻一代作家在文坛的重要地位。
　　《哦,香雪》是对于贫穷与闭塞的乡土田园的诗化与美化。在创作过程中作者倾入了复杂的情感体验,蕴涵了丰富的情绪内涵,作品充满了浓郁而强烈的抒情意味与浪漫色彩。这除了加重文本的抒情成分之外,更进一步强化了作品的情绪化特征与主情主义的艺术倾向。而这一点更为明显地体现在饱含着感叹语气的文本标题之上。小说所营造的清新、婉丽、单纯、明净的情感基调与情绪氛围,生发出一种柔和、淳朴、淡远、迷人的美,这种美妙的情感,久久地散发着永恒的艺术魅力。作品明显的抒情倾向与情绪化的风格特征,也暗示并体现了20世纪70年代末人道主义文学思潮与个性解放精神的涌动及其在文学领域的感应与回音。
　　作品以一个小山村台儿沟作为故事发生的背景,真切传神、细致入微地描摹了单纯的乡村少女因为火车停留1分钟而引发的无限丰富的情感波澜与复杂幽微的心理活动,从而传达出一种优美纯净、质朴自然的人性情感,也表达了铁凝作为年轻女性对于人生与生活的独特理解与深入感悟。
　　作品讲述了主人公香雪――一个普通的乡村少女的一段平凡而又曲折的历险,以此揭示了人性的美丽善良与生活的真正内涵。香雪在现代社会生活强烈感召之下,终于完成了自我意识的觉醒,并决心摆脱那种原始的生存状态,毅然走出群山,走近城市,走向现代文明。火车的来临与短暂的滞留,除了为群山吹进了一丝现代文明的气息之外,还打破了小山村的封闭与宁静,扰乱了少女单纯的心。作家以此展示了香雪作为女性最为圣洁的道德情操,最为纯净无瑕的灵魂,最为质朴单纯的美丽,以及最为平凡宁静的生活状态与人生命运。
　　对于一个小小的塑料铅笔盒的渴望,引发了少女自我意识的觉醒,以及对于未来生活的无限幻梦与激情。实际上,香雪对于塑料文具盒的执著追求,表明了一个纯情少女对于现代文明的渴望,对于人性尊严的捍卫,对于美好生活的期待与憧憬:“香雪的心再也不能平静了,她好像忽然明白了同学们对于她的再三盘问,明白了台儿沟是多么贫穷。她第一次意识到这是不光彩的……”一个塑料文具盒引发了香雪无限而美妙的遐想,点燃了少女对于生活的巨大热情,也融入了她对于未来的幻梦。她的幻梦可能有些虚无缥缈、幼稚可笑,但却是人性中最为纯洁、最为宝贵的一种情感。
　　小说的故事并不曲折,但许多细微之处都隐藏着强烈的象征意味:蜿蜒盘旋的铁路,轰鸣疾驰的火车,现代工业的产物象征了强大的现代文明,而贫穷闭塞的小山村则代表了古老传统的乡土田园生活。而一群美丽、活泼的乡村女孩对于“1分钟”的期待与守候,不仅表现了少女好奇的天性与天真烂漫的性格特征,更展示了乡村女性对于现代生活与文明社会热切的渴望与向往。实际上,两种文具盒就代表了两种尖锐对立的文明与生活:木制文具盒代表了古老的农业生产方式与传统的乡土田园生活以及原始、单纯、朴素的美;而那个内置吸铁石的塑料文具盒象征了现代工业文明与城市生活以及一种精致、优雅、华丽的美。而有机玻璃的发卡――微小饰物的变换,不仅暗示了乡村女性对于现代文明与城市生活的向往与渴望,更为重要的是彰显了女性对于美的热切追求与全新理解以及她们审美心理的悄然嬗变。
　　铁凝在人物形象的塑造方面,显示了不凡的才能,使女主人公香雪无论是外在的身姿与容貌,还是内在的精神与灵魂,都达到了一种女性美的极致:“因为她是那么信任地瞧着你,那洁如水晶的眼睛告诉你,站在车窗下的这个女孩子还不知道什么叫受骗……你望着她那洁净得仿佛一分钟前才诞生的面孔,望着她那柔软得宛若红缎子似的嘴唇,心中会升起一种美好的感情……”而飘荡在山谷里那天真烂漫的欢声笑语,少女凤娇对乘务员那无私无邪的微妙情感,又蕴涵着少女世界所特有的风韵与情致。
　　冰心曾经说过:“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女性,那么我们的生活中就要缺少50%的真,60%的善,70%的美。”作家对于女主人公香雪做了精心的描摹与细致的刻画,无论是她的肖像语言,还是行为动作,都表现了一种优美、纯净而健康的人性。可以说,香雪象征了一种单纯而质朴的美,一种乡土田园之中独具风情的女性之美。但是,铁凝又把少女的心灵世界描绘得如此幽深、微妙而复杂,把女性的情感家园与精神生活营造得充沛、绚烂而多彩。围绕着一个小小的塑料文具盒,女主人公内心深处涌动着的欢乐与忧伤、憧憬与失落、无奈与惆怅、忧虑与疑惧,都表现得千回百转、平淡自然。一个淳朴善良、勇敢坚强、乐观积极的乡村少女形象,也显得那样血肉丰满、光彩照人。作者还真切地描绘了香雪愿望得以实现之后的心理活动:“觉得应该立刻装点东西进去……只有这时,她才觉得这铅笔盒真属于她了,真的。她又想到了明天,明天上学时,她多么盼望她们会再三盘问她啊……”
　　通过对于人物的刻画与描绘,小说表现了铁凝作为年轻女性那敏感多情的心灵、宽容理解的心态。无论是叙述人饱含深情的讲述,还是作品主人公的一丝情感微澜,都流露出一种年轻女性所特有的温柔、亲切、细腻的情怀风韵及其儿童般天真幼稚、活泼烂漫的心灵律动,除了为整个故事染上一层浪漫温馨的童话色彩并使文本散发出一种美丽而浓郁的人性情感,也展示了铁凝充满童心童趣的心灵世界:“它走得那样急忙,连车轮碾轧钢轨时发出的声音好像都在说:不停不停,不停不停……也许什么都不为,就因为台儿沟太小了,小得叫人心疼,就是钢筋铁骨的巨龙在它面前也不能昂首阔步,也不能不停下来……”
　　在小说的叙述结构方面,作者并没有遵循情节线索来叙述故事,而是根据人物内在情感的逻辑与心理状态的发展变化,以火车停留的“1分钟”为线索,将若干个1分钟里发生的事件加以剪辑连缀,于是在短短1分钟的时间里,作者生动传神地写出了乡村少女对于新生活、对于真正的人生真挚而热切的渴望与追求,最后以香雪为实现理想的“冒险经历”作为故事的终结。铁凝选取了全知全能的叙述视角,处在现代文明的立场,描述了美丽的乡村少女香雪一次小小的“历险”。香雪实现了理想之后,单身夜归的场面被作者加以诗化与美化,充满了诗情画意与浪漫色彩,成为故事的高潮部分。人物的情感在得到充分酝酿之后,逐渐开始宣泄,就如同一支优美、浪漫的畅想曲,千回百转,终于迎来了结尾的高潮:“铁轨在月亮的照耀下泛着清淡的光,它冷静地记载着香雪的路程。她忽然觉得心头一紧,不知怎么的就哭了起来……面对严峻而又温厚的大山,她心中升起一种从未有过的骄傲……”
　　铁凝善于以女性独特的视角捕捉人物内心微妙的情感流动与复杂心态,用清丽简洁而富有诗性的语言,营造出空灵、淡远、含蓄的艺术境界。作者对于一个山村少女一段平凡的人生经历,进行了诗化描写。香雪对于未来人生与幸福生活的热切渴望与美丽憧憬,表达了一种生命的理想,也流露出一个少女单纯、质朴而美好的内心情怀。一个山村少女平凡的生命与人生,就这样被诗化了、被美化了,真实平淡的生活化成了美丽浪漫的故事,笼罩着一种诗情画意。
　　长期乡土生活的情感体验,激发了铁凝创作的灵感。群山中自然环境的描写,融会了作者深沉的情感体验,弥漫着一种单纯、明净而又凄清的氛围,散发出独特的审美感受。清新隽永的笔调,诗情画意的描写,清丽简洁、蕴藉深远的语言,使小说文本具有了浓郁的抒情色彩,也呈现出了明显的散文化倾向:“……一轮满月升起来了,照亮了寂静的山谷,灰白的小路,照亮了秋日的败草,粗糙的树干,还有一丛丛荆棘、怪石,还有满山遍野的树的队伍忽然感到心里很满,风也柔和了许多。她发现月亮是这样明净,群山被月光笼罩着,像母亲庄严、神圣的胸脯……”
　　美丽的大自然孕育了少女原生的灵性之美,而艰难的乡土生活又造就了一种平实朴素的生活之美。在大自然的怀抱之中,少女的情感被升华了,也被净化了,融入了那一片巍峨的群山。 对于月夜归途之中少女内心情感真切传神的描绘,作品运用了散文的抒情笔法,流畅自然。铁凝的叙述脉脉含情而又深邃悠远,流露出少女对于生活天真无邪的热爱与渴望。美丽单纯的少女香雪,既是高度艺术化的,又有着无限的生活真实性,显示出铁凝在人物刻画方面的高超才能。而对于女主人公的精心塑造,不仅表达了作者灵魂之中一种纯洁真挚的情感,更是蕴涵着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热切向往。铁凝也曾这样说过:“我盼着作品和我一起长大,盼着努力去探究人生更深的层次……能唤起读者对真、善、美的追求和渴望,对生活的思索和探寻吗?能唤起年轻的朋友们改造社会、创作生活的强烈责任感吗……”
　　《哦,香雪》虽为小说,却又是一首多情的诗,如一泓纯净的泉。小说中饱含诗意的叙述,婉转流畅,浑然天成。香雪美丽的人生,源于一个年轻女性温柔美丽的内心情怀,而文笔的隽永与优美,更流露出铁凝对于现实世界深深的眷恋。小说的叙述似开闸后的波浪流畅自然。而故事诗化的结尾,得以浓墨重彩的渲染,流露出作者真切的生命体验与情感积淀,令人心中感动。短短“1分钟”的激情幻想与香雪归途中奇妙的内心波动,得到了升华与净化,而群山中自然环境的描写又使作品表现出一种宁静悠远而丰厚的意境之美。
　　铁凝善于以简洁明快的文笔触及人性深度,力图通过普通人微不足道的故事,完成心理和人性的开掘与深化。铁凝那敏感的少女心性,将继续引领她探索无尽的生命与人性。铁凝曾经说过:“作家应该保有心灵当中最宝贵的那些东西……永远保持对生活的新鲜感……永远热爱生命,喜悦人生……文学需要真诚,艺术上的发现更需要赤子之心……我对生活怀着热情和美好的愿望……欢愉和幸福埋藏在沉重的生活之中……文学所需要的那种永远的天真,恰恰是穿过沉重、艰难而又美好的生活,从成熟、严峻的思考中所获得的,它乃是人类最优美的精神之一……”
　　铁凝的作品明显呈现出一种独特的创作风格:对宏大的社会历史的叙事模式极力回避,正如一滴水也能折射出太阳的光彩,普通人平凡的人生琐事,被饱含深情地娓娓道来,对平凡生活细致入微的诗意描写,表现出了深刻严肃的社会主题与时代精神。正像铁凝所说的那样:“我愿意用自己的眼睛去发现海滩上、礁石缝中那些小小的贝壳,去发现掩藏在大山褶皱里的那些小树、小草……”《哦,香雪》表现了女主人公香雪面对塑料铅笔盒时内心世界幽微的情感变化与情绪的波澜。而香雪对于两种文具盒心态的悄然变化,又表明了乡村女性对于两种文化与生活的不同态度。实际上,小说的故事情节,也折射出了铁凝的精神世界与内心情感。铁凝作为一位内心怀着善良而美好愿望的女性作家,因身处中国历史转折时期,有感于现代化进程中社会的混乱、传统的沦落、道德的失范以及由此而引发的欲望的泛滥、丑恶的张扬、人情的淡漠、人心的冷酷与人性的扭曲以及那所谓“都市文明病”的爆发与流行,于是作家为我们精心营造了这样一个看似真实可信却又十分虚幻缥缈的艺术世界――一个偏僻闭塞、贫穷落后而又美好宁静的中国北方的小山村,并塑造了生活在山村之中一群淳朴善良、天真活泼、如天使一般烂漫纯情的乡村少女。而这一切都表现了铁凝对于优美、健康人性的渴望以及对于中国社会现代化进程的一丝隐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