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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唱一曲徽商梦】

发布时间:2018-12-27 04:27:43 影响了:

  经皖南出差,投宿徽州古城时,意外闻知城西十里有一处天下罕见的旅游胜地,那便是著名的徽州棠樾牌坊群。翌晨早起,我们便兴冲冲上路了。   正是春暖花开时节,晨曦中的徽州大地就像那首脍炙人口的歌里唱的那样,“麦苗儿青来菜花儿黄”,生机盎然。车子箭一般地飞驰着,薄雾似仙似幻,如诗如画。难怪《牡丹亭》的作者汤显祖要说“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徽州”了!
  所谓徽州,古指皖南一带。战国时期先后归属过吴、越、楚。秦扫六合,在这一带置黟、歙二邑。汉、晋、隋、唐,又多有变动。北宋末年,方腊在此起事,得杭州、歙州五十二县,朝野震动,宋徽宗调重兵镇压后,于宣和三年(1121)依自己的帝号,将这里改名为徽州。
  不过,徽州之名噪古今是因为这里曾是徽商的发祥之地。明清以来,以地域为分野的中国民间商帮,数财大气粗的晋商和满腹经纶的徽商最具代表性了。
  对于晋商,我曾在平遥领略过他们的风采,给我印象最深的,并不是他们的经营之道、管理制度等生意经,也不是他们的精明、阔绰、气派,而是他们的理想与追求。
  徽商的追求与晋商迥然有异,他们在外面发了财,回到家乡不办钱庄、不开当铺,而是办学校、盖祠堂、修族谱、建牌坊。很显然,他们是在教育、教化上下功夫,搞的是“精神文明”建设。这其中可能还或多或少包含“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价值取向。
  我这么一路胡乱想着,大约一二十分钟后就到了棠樾地界。说来哭笑不得,除了高耸的围墙恭候如仪外,几乎没见到什么人和景,一番周折之后才好不容易找到“庙门”。
  进入景区,我手里捏着几张门票,兀自急切地四面张望,可就是不见牌坊踪迹,不觉好生诧异,徽州不是“没有围墙的牌坊博物馆”么,怎么居然连个牌坊影子都见不着呢?直到在另一个检票口再次验了门票,穿过一条似街非街、似巷非巷的通道后,我们才豁然看到矗立在村头官道上的一溜牌坊。
  举目望去,只见它们拔地而起,次第排列,首尾迤逦三四百米,皆四柱三门,骑道而建,高耸巍峨,煞是壮观。
  一位尾随不去的农妇“导游”见我们面露惊讶,急忙上前要讲解。这种“强听”令人很是不快,我们不约而同地婉言谢绝。可是,哪里制止得住?她不管你听不听,也不看你烦不烦,兀自讲了起来:“棠樾牌坊是我们徽州最大、最典型的牌坊群,由七座建筑牢固、雕刻精美的牌坊组成,其中明代的三座,清代的四座,依照忠、孝、节、义的次序排列,每座牌坊都有一个动人故事……”
  随着非契约“导游”背台词般的讲解,我们来到“鲍灿孝行坊”。抬头看去,只见牌坊上镌刻着“旌表孝行赠兵部右侍郎鲍灿”的额题,挑檐下的“龙凤板”上“圣旨”两字镶在其中,横梁正、反各有浮雕雄狮一对,英武异常。四柱嗓墩安放在较高的台基上,使整座牌坊显得典雅厚重。
  此坊建于清嘉靖十三年(1534),“旌表”的是明弘治年间书生鲍灿的孝行。据说,他对母亲极为孝顺,在老母双脚生疮、延医多年无效的情况下,昼夜吮疮去毒,终于治愈。鲍灿的孝行感动乡里,乡民于是向朝廷请旨建造此坊。鲍灿终身没有做过官,但其曾孙鲍象贤曾任兵部左侍郎,在平叛、抗倭中屡建奇功,所以,明王朝追赠他为兵部右侍郎。
  走过“鲍灿孝行坊”,便是著名的“慈孝里坊”。它是棠樾牌坊群中资格最老的一座,其背后隐藏的故事更加感天动地。它始建于明永乐年间,重建于弘治十四年(1501),重修于清乾隆四十二年(1777),两朝景仰,长达300多年。该坊上镌刻着“御制”、“慈孝里”、“明弘治十四年”,为的是“旌表”宋代德�年间鲍宗岩、鲍寿孙父子争死的感人事迹。
  杀人越货的强人(一说为朝廷叛将)抓获了鲍宗岩,将其绑在村口大树上正欲杀害。在这危急关头,藏身草丛中的儿子鲍寿孙急忙跳出,甘愿代父赴死。鲍宗岩见状不由大吃一惊。刚刚面对死亡还能坦然的父亲,这一刻倒是真的急了,他要求强人速速用刑,将自己杀死,以求儿子生还。这一幕感天动地,连手举屠刀的强人都愣住了,渐渐地,那高举的尖刀落了下来……后来鲍寿孙做了官,朝廷特给棠樾鲍家御制“慈孝里”石坊一块。乾隆下江南经过此地,听到这个故事时也不禁感叹欷�,提笔写下“慈孝天下无双里,锦绣江南第一乡”。
  此坊为卷草式牌楼,系用浙江淳安茶园镇有名的“状元石”建成,四柱冲天,笔立挺拔,正好显示出鲍氏父子在危难时刻慈孝凛然的不屈精神。明间额枋较低,平板枋以上由一排斗拱支撑挑檐。明间二柱不通头,厚重相宜,风格质朴无华,体现了徽商做人谋事的一贯作风。游览它,犹如品尝徽商精神家园里的陈年老酒,越品咂越回味无穷。
  “前世不修,生在徽州。十三四岁,往外一丢。”当地民谣诉说徽州人命苦,殊不知作为徽商之妇的徽州女人,她们的命更苦。
  眼前的两座节孝坊,就是书写徽州女人苦命的。它们拨动游人的心弦,将我们的思绪带到那个遥远的年代。
  凄风苦雨,前路漫漫,迫于生计的徽商,漂泊四海,行踪不定。他们万般无奈,只得把一家老小托付给那柔弱的双肩、勤劳的双手和颗善良而又坚贞的心,那就是他们的妻子。从娶进门的那一刻起,老小之安危、家业之兴旺、族门之和睦……所有的一切都交给了她们。她们披星戴月,含辛茹苦,披荆斩棘,忍辱负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熬过了多少春夏秋冬,白天黑夜。“少小离家动别愁,杭州约伴到苏州。妾心难逐郎心去,折柳年年到白头。”悲凉哀婉的徽州《竹枝词》生生唱到她们的心底去了!她们无时无刻不在牵挂那远在天涯的良人,又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与亲人团聚。既遥遥无期,又生死不明,也是血肉之躯的她们,一次次经受着翘首以待和黯然神伤的双重精神折磨。真是“几度抛珠背人哭,一岁眼泪成一珠”!
  这两座节孝坊,一是“鲍文龄妻汪氏节孝坊”,一是“鲍文渊继吴氏节孝坊”,徘徊其间,着实令我们好一番心惊!
  乾隆四十一年(1776),“ 汪氏节孝坊”建成。它“旌表”的是鲍文龄妻子汪氏。这位25岁时就丧夫守节,直到45岁病逝的女子,度过的是怎样痛不欲生的岁月?石坊额匾两边分别题写的“矢贞全孝”和“立节完孤”,非字字锥心、声声泣血而不可得啊!她不仅至死守节,而且含辛茹苦地为鲍文龄抚育孤儿。她的不幸去世,令阖族呜咽,年迈的公婆更是悲痛欲绝!
  11年之后,即乾隆五十二年(1787),又一座节孝坊建了起来,那便是“吴氏节孝坊”。它“旌表”的是鲍文渊的继妻吴氏。这位来自他乡的22岁年轻女子,填房嫁给已经不年轻的鲍文渊,不料29岁时夫死。这位续弦之妻不仅矢志“守节”,年老之后更是倾其家产,为亡夫维修祖坟,而且历尽艰辛,饱尝风霜,将丈夫与前妻所生的孩子抚养成人。这种举动感人肺腑,赢得敬佩,乡里打破继妻不准立坊的常规,破例为她建造了一座规模等同的牌坊,并在额匾两边分别镌刻上“节劲三冬”、“脉存一线”的赞誉。
  “你们看到没有?牌坊上‘节劲三冬’的那个‘节’字,与我们平常看到的有没有不同?”“导游”指着牌坊额匾上的字提示道。
  这的确是个不易为人注意的细节。我们发现,那节字的“竹”头与下面的“即”是错位雕刻的,却不知是何用意。
  “导游”介绍说:“雕刻上这样处理,是表示那时候继室与原配在地位上的不同。” 我们不约而同地喟叹一声。
  两座牌坊结构类似,大小枋额都不加纹饰,惟挑檐下的拱板,镂刻有花纹图案。月梁上的绦环与雀替也相应雕刻有精致的纹样。粗大的梁柱平琢浑磨,不事雕饰。
  品读这样的牌坊,仿佛在翻看徽商那令人叹息的家史,字里行间不时就有触目惊心的内容让你沉重得喘不过气来。那是多么绝望的岁月,多么无助的日子啊!
  在感受徽州女人悲苦的同时,我们也同样体会到了徽商的心情。女人无怨无悔的奉献和幽幽难言的伤痛,留在徽州商人心中,是永远也言说不尽的感激和愧疚。那是他们对贤妻的一段别样情怀,“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而今,斯人故去,“空床卧听南窗雨,谁复挑灯夜补衣”?因此,徽商们慷慨解囊,修建节孝坊,与其说是程朱阙里对“三纲五常”、“存天理,灭人欲”的蓄意推崇,我则宁肯相信更多的是徽商群体对贤妻的报答、对慈母的颂扬!很明显,谁能说它仅仅是一堆绳索,而不是一座座丰碑?
  夹在两座节孝坊之间的是“乐善好施坊”。据说,这是棠樾鲍氏家族一个多少年来挥之不去的情结。按照忠、孝、节、义四位一体,相得益彰的标准,鲍家一直独缺“义”字坊。因此,他们下定决心,一定要把这座“义”字坊建起来。于是,他们为朝廷修了800里河堤,发了三个月军饷!
  嘉庆二十五年(1820),填补棠樾村头又一项空白的“义”字坊终于建成,上面赫然刻着“圣旨”、“好善乐施”等大字。
  再往前,便是建于嘉庆二年(1797)的“鲍逢昌孝子坊”。它“旌表”的是一位14岁的少年鲍逢昌。为了寻找战乱离家、久无音讯的父亲,14岁的孩子沿途乞讨,四乡寻父,最终在雁门古寺找到父亲;母亲长期患病,他又割股为药,给母亲诊治;还远去桐庐,冒着生命危险攀爬悬崖绝壁采集草药,终于治好了母亲的病。他的孝心、孝行赢得了“天鉴精诚”和“人钦真孝”的美誉。
  最后一座是“鲍象贤尚书坊”。它四柱冲天,大气磅礴,赫然耸立在村头官道的起点上,与其曾祖“鲍灿孝行坊”正好呈首尾呼应。不难看出,作如是安排,显然是刻意为之。
  它既是一座“忠”字坊,更是一座门面坊,两方面的意义不言而喻。这座令鲍氏家族倍感荣耀的牌坊,也是两朝景仰。初建于明代天启二年(1622),其时距离鲍象贤去世已经整整34个年头了,清朝乾隆六十年(1795)又重修。牌坊上“赠工部尚书鲍象贤”八个大字表明他的“正部级”是死后“提拔”的,这在封建时代的官员中虽并不鲜见,但却是一项殊荣。所以,坊匾两面便分别刻有价值连城的“官联台斗”、“命涣丝纶”的“主题词”。它们是特意从近百年前的隆庆皇帝朱载�《特赠工部尚书鲍象贤诰命》里面精心挑选出来的句子,既是朝廷赐予的极高荣誉,也是徽州老朝奉们津津乐道的往事,更是他们世代不可或缺的精神寄托和奋斗目标。
  时光流逝,百年沧桑,一转眼,昔日熠熠生辉的牌坊积满了尘垢,长满了青苔,风刀霜剑的侵蚀更是让它们变得伤痕累累、字迹模糊,先前的气宇轩昂正日趋龙钟老态,原有的古朴典雅增添了皴裂斑驳,当年令人回味的春风得意,已经沦为不见来者的孤鸣绝唱……当你面对这些古祠堂、古民居、古楼台、古亭阁时,当你翻阅徽州的2081名进士名册时,当你欣闻“父子尚书”、“兄弟丞相”、“同胞翰林”之类的美谈佳话传遍天下时,你一定感慨万千,可你最想说的是什么呢?是“耕读传家是最平淡的辉煌”,还是“一生痴绝处,无梦到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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