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砖瓦窑 断命的砖瓦窑

发布时间:2019-07-02 03:56:14 影响了:

  题记:这群因泥巴和火焰而生的窑工,是砖瓦窑的始作俑者,也是最后的掘墓人。  此刻,他们扛起一只只灰色蛇皮袋,行走在坑洼的机耕路上,不时回望身后落光叶子的苦楝树和树上“呀呀呀”叫着的乌鸦。那一阵紧似一阵的叫声,像是替代树旁已化作残砖碎瓦的砖瓦窑,跟渐行渐远的窑工做最后的道别。
  一、是蚂蚁,不是窑工
  这里的窑工是搬运工的代名词,他们全部的活计,除了搬运还是搬运,这与蚂蚁相仿。如此说来,蚂蚁的欢乐就是他们的欢乐,蚂蚁的痛苦和无奈就是他们的痛苦和无奈,蚂蚁的惴惴不安就是他们的惴惴不安。蚁王呢,大概近似于窑主,整天做些监视和窥探的勾当,独享富足丰厚的收成。事实正是这样:窑工跟蚂蚁,具有同样的协作配合,同样的埋头苦干,同样的不计工本,同样的迁徙,和被迁徙……
  那些在火之炼狱重生的青砖灰瓦,只有经过窑工的黢黑的手才能重见天日。诚然,徒手搬运是谋生的手段,森严而低矮的窑门像劳役之门——每位窑工无休无止地奔进踱出,一个紧挨一个。他们依次从盘窑师傅手里接过成叠的砖或瓦,极其利索地往两块髋骨上一搁,如履薄冰地朝窑门挪动。走得过于慢的,会被后一位埋怨和诅咒,甚至被曲起的膝盖猛顶屁股,快是钱啊,竹筹码就是钱!那个脚板打着石膏蹲于窑口的工友,见有人踱出窑门,便“啪”地朝那口方形的竹篾筐投下一片筹码。谁都知道,好的效益是相互保持衡定的速度,有水的流畅,毫无阻拦地成为一条劳动“履带”。自然,“履带”也可变成另一种模样,这多半是那天提砖瓦的人来得少,窑主只下了一两张单子,只有一辆大卡车或一条铁驳船等在那里。这时的窑工,无需循环往复地走成那条劳动的“履带”,他们每人都有相对固定的位置,之间相隔二至三米,一个接一个地抛起砖瓦来,似乎每位窑工都是身怀绝技的魔术大师。自己是自己的导演,也是别人的导演,自己是自己的观众,也是别人的观众。像玩一种并不高级的成人游戏,又像是遇上了声势浩大的大生产运动,浑身上下总有使不完的劲。
  这时候,他们的敌人,就是一辆大卡车和一艘铁驳船,目标相对单一,火力如此集中,诸如劳动像做魔术劳动像在舞蹈什么的,大约由此而来。他们用“哼——哈”用“哎——唷”作快乐的号子,口口相传,相互呼应。你看,一整叠砖瓦用双手奋力抛出去,在空中甩出一个半圆弧后,被另一双手牢牢接住,又抛,又接……这种劳作绝不是蚂蚁可比拟的,比一个紧跟一个的“履带”式劳作难度高得多。无论抛还是接,都须心到眼到手快,绝不含糊。
  不可有半点闪失。应该说,窑工们对砖瓦可谓熟视无睹,而平时挂在嘴上的口头禅居然是“宁为瓦全,不为玉碎”,足显他们对一砖一瓦的爱惜。那些抛接技能炉火纯青的,更是大显身手,会故意加大肢体摆动幅度,让成叠的砖和瓦,在空中舒展出好看的姿势。如是瓦片,会像手风琴开合的琴箱,发出妙曼动听的声音。
  遇上这种抛接砖瓦的劳作,可真是劳动的幸事,像饥饿的蚂蚁遇到一粒喷香的米饭,劳作起来自然乐此不疲,仿佛情人间互发短信,掷鸳鸯枕头。人是喜新厌旧的,这些披戴水蓝色粗布斗篷的窑工,在机械乏味的“履带”式搬运外,偶然有个抛掷砖瓦的劳动,算是上帝为他们开了一线眼,像是长年的劳役生活有了一回小小的放风。
  二、是窑乌龟,不是乌龟
  窑工把窑门看作鬼门关,每每挪过窑门,眼睛会不自觉地产生晕眩——啥叫日子?日子就是从半是黝黑半是明亮的窑门进出。何为生日?生日就是被砖被瓦砸破头颅。为了最基本的生存,他们不得不在险情四伏的困境里突围,在另一种黑夜里挣扎。真难相信,这帮常常把苦难当馍吞咽的汉子,遇上感情的信风,心地会爆出农事般的芽来——为难以兑现的工钱,为老家突临的求助,为一场坍窑责任的担当,有人借酒装醉怒骂讪笑,有人骂窑主为乌龟王八,骂自已是草龟泥龟山龟,独独不骂自个是金龟!窑工听说有道“霸王别姬”的菜,这菜是把乌龟与雏鸡前世姻缘配拢来,做成诱人的“铁板烧”。据说此菜养性养身,功效了得,把乌龟的益处真正地发扬和光大了。窑工不是天外来客,乌龟乃男人大忌,心里明白着呢,可在窑堂内,谁也不忌讳,骂或受骂,周瑜打黄盖,两相情愿,脸不改色心不跳。劳累过度容易心烦意乱,成叠砖瓦从髋部落下,要是没伤及一根脚趾,有人便趁机奉送他一个:“窑乌龟”。还有,蓦地记起身旁的窑友五年八年从未伤筋动骨,会冷不防从干裂的嘴唇吐出三个字:“窑乌龟”。仿佛呈上的,是三颗玲珑剔透的玛瑙。被奚落的窑工不怒不躁,或报以莞尔一笑。
  这么说吧,相互可用“窑乌龟”戏谑和揶揄的,多是烟火部落的资深人士。这是开这个玩笑的一项的资本。所以“窑乌龟”这雅号,一定是劳动的汗水里开出的一朵“**”,十分香艳有着三分毒,且咸且涩,且酸且甜,一种莫须有的快乐,具有莫须有的杀伤力。你想啊,借窑顶小窗泄入的那点微光,依稀能分辨出一张张黑脸膛一双双黑眼睛一个个黑鼻梁,“窑乌龟”三个字如三根柔软的鱼骨,梗于喉头,奇痒无比,不吐不快。再说,乌龟有坚硬的盔甲,耐热又抗寒,百年寿龟也有纳妾生子之能,吻合了窑工的心理奢求。还有,放眼四周和额顶,成排成摞的砖瓦耸在哪里,大有黑云压城的感觉,不要说会遭遇飞来横祸,就是被一砖一瓦砸到头颅或脚板,也够你消受的。那个沉重的医疗费,微薄的薪水杯水车薪。所以窑工对“窑乌龟”这雅号也就来者不拒了。而最愿做“窑乌龟”的,必定是盘窑师傅。所谓盘窑,就是在窑堂摞叠砖瓦。既要盘得结实又要让窑火穿至所有角落,此乃绝活也。尤其是烧制结束,用水淬过火,缭绕的雾气尚未散尽,盘窑师傅就打开铁制的窑门,往窑堂里钻,只有他明白,该从哪里下手取第一块砖每一片瓦,才能避开塌窑的险情。其他窑工只有做下手的份。
  说起来真怪,这群体内埋着七情六欲的汉子,越苦越累越会找乐子,荤腥的笑话来者不拒。最为经典的是:早年有个姑娘顶替受伤的老父,见盘窑师傅待遇好,竟起了做盘窑师傅的心。盘窑师傅见姑娘俊俏答应了她。一场窑活下来,两人好得如胶似漆。她连菜鸟级也不是却盘起了窑。而那个有着多年盘窑经验的情夫,老想着怎样将她的身子盘得更好更妙,以致于后来坍了大半个窑。无奈之中,窑主通过村广播嚷上老半天,请村民免费拉走窑内所有断砖残瓦,结果连半个人影也不见。原因是村民怕奸情败露的女人手脏,用她盘过的砖瓦会触霉头。情急之下还是“窑乌龟”们行了好事,他们只领了窑主的一个口头奖赏,一个个在窑门前摩拳擦掌,仿佛自己真的是坚硬无比的“窑乌龟”,全然忘了会被砸伤砸死的凶险。结果不到半天就像秋风扫落叶般将窑收拾干净。是啊,这场充满艳情的坍窑,像生命的强心剂,唤醒了这群“窑乌龟”作为男人的责任,赋予他们春天般的遐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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