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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为什么不喊救命]本兮喊救命的歌

发布时间:2019-07-14 03:55:37 影响了:

  1  你为什么不喊救命?  杨幺姑拍着双手,围着露天茅坑跳来跳去。茅坑在新建学校旁边一户李姓人家的菜园里,是年幼学生的临时厕所。茅坑周围泥土裹满屎尿,限制了杨幺姑的跳动,她显得笨重吃力,双眼却死盯着茅坑里的学生。这是没有来得及跑开的小学生,被伙伴丢弃给爬进菜园的杨幺姑。
  杨幺姑来了——他是听见了吆喝声,可他被脚底腻滑的泥土和屁股下的裤子绊住了手脚。
  呵哈,杨幺姑提起他时爆发的笑声突兀而干瘪,令人想起夜间鸣叫的老鸹。
  她把学生是扔还是推进茅坑里?没有人看见。但人人都知道,她终于等到合适机会——没有大人在场,没有谁厉声制止——排演了她脑海中凝固并钳制她记忆的画面。杨幺姑来回跳动,啪啪的拍手声单调落寞。那个在茅坑中挥舞双手的孩子,瘦小羸弱,刚刚张开的嘴巴就紧紧闭上,把所有的声音都密封成嗷嗷不清的哀号。他想爬上来吧,双臂胡乱地拍打,反而溅起污秽的粪水。
  你喊救命啊!
  杨幺姑着急地提醒那个嗷嗷哀号的孩子。
  你为什么不喊救命?杨幺姑跳来跳去,探着细长如同竹竿般的身子朝茅坑看,空荡下来的深蓝夹衣摇摇晃晃。
  杨幺姑,你这个疯子。李家小媳妇推开后门,跑进菜园,一把推开杨幺姑,朝茅坑里的孩子伸出右手。
  他不喊救命。杨幺姑一个趔趄,险些摔倒,仍不忘指着茅坑着急辩解。
  二子,我救你来了。闻讯跑来的孩子父亲已经踏过菜园,一把拽起浑身屎尿的孩子。杨幺姑在一旁歪着脑袋满是兴味地观瞻。二子啊——孩子母亲哭喊着赶来,抱起孩子朝菜园外面跑。黑沉着面孔的父亲没有跟上离开的母子,而是转身一把揪住杨幺姑,扬起了巴掌。啪啪啪,清脆急促的巴掌声淹没了孩子父亲的责骂。
  杨幺姑嘟囔着什么,她自己也没有听清。
  算了吧。李家小媳妇去拉盛怒下的孩子父亲——她到底是个疯子……
  杨幺姑坐在地上,脸庞上盖着鲜红的五指印。这次,她听见自己的嘟囔声——他不喊救命,喊救命就好了。
  还当自己是菩萨了。孩子父亲又被激怒,照着杨幺姑额头一拳。
  杨幺姑啊地一声,眼泪遭到拳头挤压,如同拧开笼头的水流哗哗涌出。五官被突然而至的悲伤袭击,放大并挪位,核桃般的黑瘦脸庞在泗横的泪水鼻涕覆盖下,增添狰狞之态。啊哈——嚎啕冲天而起。她跌坐地上,仰起面庞,伸开双臂朝空中举起,又随同上身一起朝下俯冲,拍打着双腿外的泥土。须臾,又伸直上身,双臂举向空中,嚎啕声再次冲天而起。
  为什么不救我的小小?你们是没有看见他掉进茅坑里,还是故意不救他,就眼睁睁地看着他挣扎完最后的气力?你们都看见了,却说没有听见他喊救命,昧良心啊,没有听见他喊救命就不救我的小小?你们的心比蛇蝎还狠毒……小小掉进茅坑里,他怎么喊救命?一张嘴巴就是屎尿,他怎么喊?
  啊哈——嚎啕低伏,又再次冲天而起……
  流畅的哭诉,浸透着无可名状的悲伤,在这个暮阳昏沉的春日,揪着旁人的心。
  李家另一扇后门打开,一个姑娘站在门槛上。她是李家大媳妇的女儿丰萍,即将小学毕业。她多次听见杨幺姑的哭诉,并在哭诉中理清一个事件。
  那个暮春的傍晚。天光模糊却不乏温和。还是这个茅坑。菜园中,菜薹蒜苗长势喜人。杨幺姑的儿子小小蹲在其中,不慎掉进了茅坑。小小嗷嗷地号叫,扑腾着双臂挣扎。没有人去听他的号叫。没有人在意小小的挣扎。杨幺姑在排演类似情景后重返过去的现场,论证出小小的死太冤屈,而二子的悲剧自然就是她的报复。
  丰萍大致明白了杨幺姑精神失常的经过:看见被抬回家的小小身体逐渐僵硬,浑身屎尿地变成死尸,杨幺姑又急又气,深陷在记忆的泥淖中,全盘接受记忆抛给她的现实。儿子小小死了,因为他没有喊救命。庞大而沉重的现实,一边清洗剔除与之无关的根根绊绊,一边又膨胀那个蚀骨的瞬间,压迫她的血液和骨骼。
  她呵哈地笑着,又啊哈地嚎啕。如此近似,却又有天壤之别。李家潭村的人都摇头说,杨幺姑这个疯子在茅坑边瞅来瞅去,终是要报复一个学生伢的。
  杨幺姑,你不要害人哈。匆忙而过的大人和老师,匆忙地随口呵斥。杨幺姑会猛地怔住,嗫嚅一声“小小”。一只狗摇晃着尾巴跑来,站在主人边,汪汪几声,为主人的怯懦壮胆。杨幺姑咧开塌陷的嘴巴呵哈着干笑。
  小小。杨幺姑的嚎啕中,名为小小的狗得到召唤一路汪汪地跑来。它从一个深潭上的高坡冲刺而下。高坡上的人家集聚一起,把一座浩淼无方的深潭从中折叠,与前后细长的坡路切割出十字架形状,新建的学校正在十字架最下端。小小冲过十字架,绕过学校,扑进菜园,高频率高分贝的吠叫震撼人的耳膜。
  算了算了,怪不了她。小媳妇拉走孩子父亲。
  小小剧烈狂吠,为主人受屈鸣不平,它甚至扬起前蹄要追赶。杨幺姑举向空中即将落下的右手落在小小的毛发上。小小放下蹄子,温顺地转向主人,尾巴轻摇。
  小媳妇站在后门槛上,又哎了声,说,杨幺姑,再不要扔孩子了,那会死人的。
  另一个门槛上的丰萍默然不动。她看见杨幺姑站起来,盯着茅坑,眼神茫然,而脸上泪涕早已风消云散。小小低声叫唤,声音渐弱。终于,天光散尽,黑暗铁锅般扣压下来。杨幺姑和小小,连同小小的汪汪声被蜂拥上来的夜色吞没。
  丰萍关上后门。
  2
  茅坑冷寂几天后,又开始人满为患。
  杨幺姑似乎消失了。学生们探头探脑地观察后,得出结论,杨幺姑被二子父亲打怕了,不敢再来了。有三两个学生还是警惕性十足地告诫:不要大意,曾看见杨幺姑在菜园外逡巡过,还听见她呵哈犹如鸭子般的恐怖笑声,说不准,她又在踩点,秘布机会,再次冲进菜园,提起某个学生,扔或者推进茅坑。
  是吗?真的是这样?
  孩子们闻风是雨,胆颤着声音私下交换意见,然后反馈给自己的家长。那时的家庭大多三五个孩子,孩子多,养得散漫,家长大都不在意,敷衍地交代一句:多当心些。当心不过是行动不落单吧,如此而已。孩子们上茅坑必然是三五成群地涌来,奔急的,也会拽上个子大的兄弟或者学长。
  杨幺姑再也没有踏进菜园。的确,她在菜园外逡巡过,可是她毕竟没有再踏进菜园,也无法重演二子掉进茅坑的悲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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