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花开到花落的说说 [从花开到花落]

　　一 　　 　　高一的新生介绍让潘婷如临大敌。站在讲台上，她尽量表情平静：“我叫潘婷……”眼看同学们的笑容即将“泛滥”，潘婷进一步解释：“我妈认为这个名字简洁平实易读易记，没料到与当今流行的市场营销理念‘英雄所见略同’。”一口气说完，这番真情告白成了反作用力的最佳范例。回到座位，潘婷的脸已经变成了“青椒”。
　　这时，潘婷的同桌“呼啦”一下站起来，还用颇为复杂的目光看了潘婷一眼。他没有上讲台而是直接把手臂撑在第一排的课桌上，保持着“鞠躬尽瘁”的姿势说：“我叫区沭雷，毕业于实验初中，喜欢篮球和语文。”
　　区沭雷对语文的爱好表现得很另类：洋洋洒洒的课文分析被他浓缩成只言片语；午休时他打完篮球回来，居然从书桌里抽出一本历史悠久的线装书来看，泛黄的书页与他手上的护腕形成强烈的对比。
　　忽然，他侧过头问潘婷：“你也想看？”潘婷不屑一顾地说：“你不要告诉我这是《史记》。”“比它年轻一点儿，《明英烈》。”潘婷顿时产生了溺水的感觉。
　　
　　二
　　
　　在此后的几个星期里，区沭雷的优点愈发闪光起来：他在篮球场上的远投和封盖令班级扬眉吐气；他行事利落、惜字如金，不张扬却又有大将之风；在班干部选举会上，他的名字下伴随着一长串“正”字并且不断蜿蜒而下。直到，唱票的同学忽然用奇怪的语调念出一个名字：“哦――舒蕾！”
　　在0.5秒的寂静之后，全班爆笑，唱票的同学不断解释：“你们可以过来看嘛，分明就是这样写的啊！”潘婷伏在课桌上露出一丝得意之情：Sorry，区沭雷，为了转嫁危机，只好把你也弄成商标啦。
　　选举结束后，潘婷冲区沭雷灿烂一笑：“区（哦）班长，以后就叫你舒蕾啦？”果然，从此之后，同学们叫潘婷的时候表情正常多了，而“舒蕾、舒蕾”的招呼声开始在走廊、教室、食堂、操场、图书馆等公共场合此起彼伏。区沭雷的篮球依然玩得漂亮，不过他的语文成绩却有些尴尬了。他倒还是一脸“宠辱不惊”，与球场上他的“飞扬跋扈”判若两人。
　　“语文不是你的爱好吗？”在语文月考之后潘婷故意刺激他。他好像明白潘婷的潜台词，回答道：“钱钟书说‘我们常把自己的写作冲动误认为是自己的写作才能’，同理可证，爱好也不一定等于特长。”
　　潘婷吃了一惊，一向惜字如金的他可是第一次说这么长的话。跟区沭雷初中同班如今坐在潘婷前面的小非事后偷偷告诉潘婷：区沭雷初中时只搭理三个女的：收发室的赵大妈、医务室的周老太和他的班主任。
　　
　　三
　　
　　 一天下午，潘婷和小非正热烈地讨论一部韩剧，区沭雷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告诉潘婷：周四有个校演讲比赛，身为语文课代表的潘婷一定要参加。
　　“可今天已经周二了啊？哪来得及啊！”潘婷摇头、皱眉、吸凉气。
　　“其实是上周开班长例会时通知的，我给忘了。”为了弥补自己的过失，区沭雷许诺以后凡是潘婷不会的物理题都由他负责讲解，这对最近正因物理分数而艰难挣扎的潘婷很有吸引力。
　　“我怕我会晕场，怎么办？”潘婷问。
　　“把观众当白菜，凉拌。”
　　潘婷拿了个不好不坏的“优秀奖”，于是区沭雷每天的自习课都要忍受潘婷在物理方面的“胡搅蛮缠”。听着他传授那些闻所未闻的解题方法，潘婷一不小心就会露出他预料之中的茫然。为了打击他的嚣张气焰，潘婷故意叫他白菜。
　　区沭雷说潘婷一定是“乖戾”的AB型双子座，放学后潘婷特意跑去找在医院工作的姐姐，第二天她拿着“血型：O”的验血单往区沭雷脑门上一拍，“你这个白菜给我记住了，我是含蓄娴静的巨蟹座。”他仔细端详了半天：“怎么看都不像啊！”
　　下午两节自习课潘婷都趴在桌子上装睡，任凭他自言自语：“今天真是太平得反常呀！”潘婷的眼泪忽然落了下来。
　　
　　四
　　
　　潘婷的物理成绩渐渐看得过去了，区沭雷频频点头：“嗯，严师出高徒！”潘婷故作呕吐状，并揭露他英语考试时打盹，结果把答题卡涂串了行。前座的小非回头冲潘婷意味深长地暗送秋波，还写了一张纸条扔给潘婷：“你知道一个男生能够容忍同桌女生的吵吵闹闹和肆意诋毁代表着什么吗？”
　　转眼之间，高二的秋季运动会开始了，体育委员动员了半天，女子项目依然有好几处空缺。最后班主任决定让没有项目的女生抓阄，潘婷不幸中彩：4乘100米混合接力第二棒。
　　当潘婷听到“第一棒区沭雷”时下巴差点掉在桌子上。她强烈建议他换到第三棒去，“我相信你的实力，即使我落下40米你也能收拾残局吧？”不料他干脆地摇头：“不行！”
　　比赛那天，潘婷站在第二棒的起跑位置上盯住那个熟悉的身影，拼命克制自己临阵逃脱的冲动。当他把接力棒稳稳递到她的手中时，已经把对手甩开了相当长的一段距离，虽然区沭雷创下的领先优势被潘婷严重削弱，但优胜还是被顽强地保住了。
　　当潘婷回到观众席，小非不断地向她打着OK的手势，呆呆地望着刚刚踏过的跑道，潘婷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区沭雷坚持跑第一棒，其实是为了掩盖她那巨大的破坏力。
　　
　　五
　　
　　潘婷和区沭雷依然就语文和物理互相攻击，在彼此的自尊心都受到严重的挫伤后，他继续面无愧色地抄她的语文笔记，而她也继续理直气壮地命令他讲解物理题。
　　他们从没有打听过对方的地址和电话，但是却常常乐此不疲地用E-mail联系。应该发生些什么的，区沭雷想。可潘婷在距离他很近的地方止住了脚步。
　　高三的青葱岁月风驰电掣般穿过他们的生活。在高考结束的那个夜晚，潘婷给区沭雷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她编了一个凄美的童话，很短，结尾是两瓶洗发水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标题栏写着：从花开到花落的时间。
　　之后，潘婷再也没有用过那个邮箱，几个月后它竟然被注销了。那个曾经很近很近的距离现在已经遥不可及，一切就这样嘎然而止。瘁不及防地就像那张验血单的结果――潘婷的肝脏被查出了病变。
　　潘婷想，有朵花，其实在很早以前曾经开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