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于柔软，徐行不止] 徐行

　　作者简介：张睿，文学硕士，毕业于湖北大学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　　付秀莹的新作《无衣令》与《旧事了》，延续了其作品一贯细腻凝练的语言风格，文字的表现力与节奏感十足，似一名优雅的舞者，轻点指尖，灵动轻盈地踩着叙事的鼓点，旋转跳跃间，淡然却真切地将时代的痛隐呈现。细品此两篇小说，在凸显文字的精美优雅之余，更将俗世的情欲爱恨运用浪漫感性的笔触加以消解、升华，进而引领读者去探寻精神向度上隐秘褶皱中的意蕴。
　　付秀莹颇善于营造情调和氛围。这种浪漫的情调和暧昧的氛围决定了其都市题材小说的叙事风格，并弥漫于标题与文字之间，非常适合都市读者群，尤其是都市女性阅读欣赏的兴趣和习惯。付秀莹笔下的文字通俗简约却精巧蕴妙，极显低调中的奢华，诸如渲染烘托、象征比喻、细节描摹，玲珑剔透地把女性的心理感受、生理快感传递，却又不忘对现实的挖掘，试图穿透女性狭窄逼仄的私语空间。
　　《无衣令》与《旧事了》中不乏对简单事物与繁复感受的描写，诸多意象在付秀莹的笔端显得细腻而热烈，如此的精巧，将女性的柔弱与落寞，交织纠绕着对情欲的渴求如黑夜里的暗涌，一瞬间便铺天盖地，由此女性话语世界得以建构。
　　基于此种女性书写风格之上，付秀莹亦探索着其独具特色的叙事章法。在面对故事性“绝望的焦虑感”时，付秀莹巧妙地选择了以留白的方式来开拓小说的陌生化艺术，给予读者主观能动的探索体验。在某种程度上，“省略”作为付秀莹小说本身的一种艺术语言，因为含蓄空灵而更加耐人寻味。而其小说的力量，也正在于那些欲言又止的地方。
　　《无衣令》中，作者有意将男女主人公的对话模糊化、省略化，足以吊起读者的胃口，令读者困惑不解，转而思之，却突如一记重棒，不寒而栗。人世的残酷与悲凉由此彰显无遗。又如《旧事了》中男性角色的一再缺席，路由与“你”究竟在哪一个路口擦肩而过，不得而知。路由与温小棉的种种，不得而知。路由的离去，不得而知。如此诸多的空白，让故事的结构看似残缺不全，却如断臂的维纳斯，摒弃了繁枝末节，自信地运用自身的张力，让读者清晰地洞见表象之下的隐痛。由此，文字的魅力不觉屈居省略的艺术之后，从中亦可窥见作者自身的能力与魄力。
　　英国女作家多丽丝·莱辛曾如此表达自己对文学创作的认知——“我的眼睛关注着世界，而不仅仅是两性对峙角逐的战场”。在创作中，作家力图追寻的思想诉求与精神归属，显然是超越了情爱本生的叙事范围。
　　付秀莹的《无衣令》与《旧事了》便秉承着如此的创作理念，为读者娓娓讲述着，两道落魄的情殇，两个残酷的游戏，两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此中，女性始终被动无奈地处于弱势地位，于男权社会中，重演着游戏的淘汰者与牺牲品的角色。《旧事了》中“你”这个温润淡漠的女子，远离虚荣与名利，孤注一掷地深陷于爱的泥沼，却为爱情友情所背叛。《无衣令》中，小让与老隋间的交易一开始便顺理成章，而女性天生的辗转挣扎与微妙纠结，使自以为可以拂袖清风的她，无法自拔，走火入魔，最终沦为游戏的违规者，甚至另一个交易的筹码。
　　两部作品，付秀莹站在一贯的旁观者的角度，以全知全能视角的第三人称和复合视角的第二人称叙事，柔软暧昧的行文间却透出一丝果敢与坚定，昭示出当代都市女性对于自身存在的体悟，冷静而清醒。当你我还流连于故事的本身，为其表象亦忧亦悲时，付秀莹却正极力以种种感性的姿态，为我们展现她眼中的社会与世界，揭示表象下的人性本质。我们暂且不谈体制结构现存的某些矛盾，在这两篇小说里，在她淡化了时间和空间的叙述里，更多的恐怕是，置于死地后仍摆脱不掉的当代都市社会的寂寥与炎凉，是一场精神的重疾。
　　付秀莹凭借其个性化的观察视角与柔软敏锐的叙事手法，波澜不惊地揭示女性与男性的、伦理与情欲的二元对立，展现了都市社会的荒谬与苍凉。这些都是付秀莹的特长与禀赋，但衷心希望温软细润的语言与止于性别的视角，不会局限其创作空间的广度与深度，以付秀莹如今的创作热情与欣然态势，我们有理由相信，在经历此番过程之后，等待她的应是更为旖旎的文学胜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