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思念

　　人生绚美，因它蕴藏着无穷的变数;生命脆弱，或许是因它的定数吧!

　　每到风轻无雨、阳光炙烤的七月，总忆起那年的月，卧床一年多的您，安祥地闭上了眼睛。任一家人怎样撕心裂肺地哭泣，依然唤不回79岁离世的您。

　　此刻，泪水盈眶，悲恸锁住了喉。这份思念的苦涩，二十五年来，一直都在心底忧伤地呼唤——奶奶。

　　20世纪的八十年代，民众物质条件匮乏。我正上小学，性格内向的我犹爱涂涂画画，且会胡剪各种纸花。那个时候，我常是默不吭声地端坐在椅子上，以一堆用过的作业纸，壁画纸背面，涂画着、胡剪着，还不停地将画好的小人物、剪岀的白色纸花，贴在家中的墙壁上、门上、窗户上。您常不悦地念叨着：“白纸不可乱贴，奶奶说的话怎么不听?”待忙完家务，您就扯下了我贴上的画和剪花。当看着自己精心制作的纸花，瞬间被毁，我曾几回不乐意地跺起脚，任性地哭喊起来。您总无奈地摇头：“你这个女孩这么固执，真是生错了家庭，一天到晚跟纸过不去。”

　　但您是最疼爱我的。小时候是你在夜里与我做伴，直到我十三岁。那时候，我对您房里的一切物品，是满怀着好奇心，尽管都是些简陋、陈旧的老物件。您那古色古味的婚床里，有整排雕花精致的抽屉。每晚临睡前，我必打开一两个抽屉，好奇地翻找着。那是纯净无暇的年龄，并不知自己想找些什么。我翻出了远嫁湖北的大姑，留下的两本厚厚医学知识书。那是懵懂得认不得多少字的年龄，更不明白书中的知识，但依然将书放在枕边做伴;在一段时间的临睡前，总要翻看至入睡。而你，会一遍又一遍地催我“早点睡，明天还要上学”之类的话语。待我睡下，你为我捂紧被子、赶岀蚊子，在挂着白色蚊帐的夜晚，轻哼小曲，直到我沉沉入睡......

　　对您陪嫁的小梳妆盒，我亦是极为好奇。多次趁您不在房里时，偷偷打开观赏。盒里整齐地摆放着一把小木梳，几支用不上的发簪子，还有一对银耳环。那些年的清晨，总会看见您打开梳妆盒，对着盒里的小圆镜，梳理那一头银发。待梳理好，您就灵活地将它们盘成一小团，用几支银簪子固定在后脑;动作娴熟、轻巧。那盘起的发髻精美，让一旁稚气未脱的我，看得有些发呆。晚年的您，清瘦白净，再加上您是鹅蛋脸，高鼻梁，即使极朴素的衣衫，穿在您身上都显得飘逸、素雅。您很爱整洁，不单把房间、床铺打理得洁净，就连你出门裤，也是留下工整的折痕。

　　您还会“收惊术”。小时候常听到邻居或亲戚上门，求助您为哪位受惊的孩子“收惊”。您总是微笑着答应着，让求助人回家哄孩子入睡，再备好一碗大米、一个生鸡蛋、三支香。待人家再次上门告知需要“收惊”的孩子已入睡，您就会默默跟随出门......

　　如今回忆起，我依然敬畏您“收惊术”的神奇。那些受过惊吓，夜哭的孩子，经您“收惊”过，都不再岀现哭夜的情况了。而您从不接受任何的答谢，从不认为那有什么功劳。

　　儿时，我是怯弱的，经常会无端地受惊吓。如走在上学路上遇到大狗，如在学校里与女同学追逐过度，如看到老鼠从脚下窜过;我都会在黑暗的夜里，忽然惊恐地哭起。这时的您，总会冲上几粒安神的龙眼干，让我起床喝下，再哄我入睡后，以“收惊术”驱走一切吓人的物象。

　　您是传统的女子，每到佳节的祭拜祖先，您都会备上丰盛的饭菜、亲手制作的年糕，十分恭敬地携母亲去完成。您总是默默地为全家人做好家务，当我们放学回家时，总会看到八仙桌上热气的饭菜。直到我17岁那年，您脑溢血住院，我都不知稀饭是如何做出来的?

　　您的名字里有“淑”字，用'贤良淑德"形容您一点不为过。您性情温婉，说话的语气温和，不见任何强势。从小到大，我没见过您与邻里闹过矛盾，没见过您对家人发什么脾气。年少时，听说过一些您年轻时跟着爷爷，度过了很多的“非常时期”话题，但您从不在我这孙辈面前提起。父母都敬重您，把挣的钱都交您掌管一家的生活开支;就连几位姑奶、婶奶，也与您的关系融洽，她们家中若有什么解不开的事，总会上门来找您商量。那一声声的“大嫂子”，体现了您在家族人心中的地位......

　　此刻，心绪凄迷，泪水流淌;思念无声、却是悲凉。遥望七月的夜空，满天星斗在隐约跳动，似在以古老的节气，弹奏着思念的音符。思念倍增......奶奶，您是哪颗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