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丹佛枪击案 丹佛枪击案亲历者：目击黑暗降临

　　看到警察和救护车的灯交织闪烁，他才意识到刚才听到的砸墙声是枪声　　在回答《人物》记者“你想跟凶手说句什么”的问题时，从不使用标点的侯凯奕先生在QQ上说：“你干嘛耍杀无辜的人”，并一连敲下了10个句号。枪击案已过去4天，他的愤怒并未平息。
　　这个19岁的哈尔滨男孩去年才移民到科罗拉多州，谈起对美国的印象，他提到很多大词儿：人民当权、宪法体制……“这儿是自由的国度”。至于这种自由具体意味着什么，他还说不太清楚。
　　在侯凯奕看来，持枪自由的意思是“人民可以随时反抗变乱的政党”，他没想过，枪口对准的可能不是叛党而是普通人，更没想到这种电影中的情节有一天会轮到他头上。
　　7月19日，侯凯奕约堂妹杉杉还有两个姐姐小印、南方一起出来玩，打完保龄球后，他们决定开车去看场电影。
　　就在同一天，25岁的科罗拉多大学医学院博士生詹姆斯·霍姆斯染红自己的头发，在廉价公寓里安置了复杂的爆炸装置，随后，他也决定开车去影院。
　　霍姆斯是个枪支爱好者。他住在廉价公寓内，很少与人接触，喜欢宅在屋里玩角色扮演类游戏，仅有几次出远门是去买枪支。他不爱说话，从不谈及私人生活，邻居和同学们“知道有这么个人，但没有人真正了解他”。
　　这两个从未有过交集的年轻人，选择的是同一家影院。 在科罗拉多州奥罗拉市世纪电影院，有3个厅进行《蝙蝠侠》首映——0点01分的8号厅，0点05分的9号厅，0点10分的1号厅。霍姆斯到得比较早，他独自买了一张0点05分的9号厅票。
　　侯凯奕一行本来想看《蜘蛛侠》。但当他们到达电影院时，《蜘蛛侠》已经开场，他们临时决定改看0点10分的《蝙蝠侠》。
　　22点53分，侯凯奕发微博跟朋友炫耀首映票。“才6.5美元!”朋友羡慕不已。他在影院大厅用手机回复，“来嘛我请你!”
　　同一个大厅里，霍姆斯和侯凯奕一起等待着电影开演。
　　40分钟后，侯凯奕4人买好爆米花，坐进了1号厅。开演前一小时就坐满了人，这让侯凯奕有些兴奋，“看个首映跟过年一样。”
　　霍姆斯检过票，坐进了距离侯凯奕10米以外的9号厅。落座后不久，霍姆斯悄悄起身，从9号厅紧急出口溜了出去，他很小心，没有把门锁上。
　　0点20分，长达10分钟的广告后，侯凯奕终于等到了电影开演。 10米之外，回车中取了一支M&P15突击步枪、一支霰弹枪和一把“格洛克”手枪的霍姆斯从紧急出口挤进来，缓缓走上楼梯。 全副武装后的霍姆斯像蝙蝠侠一样一身黑衣，除了防毒面具，还装备了防暴头盔、护目镜、护喉、护裆、防弹背心、防弹护腿、战术手套。看到他这身打扮的9号厅观众以为，这是影院为了首映特意安排的活动。 0点30分。侯凯奕听到墙边传来“嘣嘣”的声音，他以为有人砸墙，没有在意。 此时，在影院另一边，霍姆斯扔出了一个催泪弹，开始向混乱的人群随意扫射。
　　“子弹射向后排观众。无数弹壳落到我身上。凶手重装子弹，开枪射击，任何试图离开的人只会被打死，”后来有目击者对媒体说，“他根本没打算让任何人出去。” 影院拉响了紧急广播，放映斤两侧警报灯也突然闪起来，侯凯奕没听清楚广播。“灯怎么亮了，是火警吗?”他问姐姐。
　　“是不是弄错了?”姐姐一睑茫然。
　　“我还没看见蝙蝠侠呢!”侯凯奕磨磨蹭蹭地随着人流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看看电影，他记得案发时，“猫女刚刚跳窗”。
　　“快出去!”紧急出口突然有人大喊。
　　带枪的警察冲了进来。
　　“这栋大楼内有人持枪……”侯凯奕终于听清了广播，他一把拉住家人就往外跑。 扫射还在继续。越来越多的人倒了下去。后来的报道说，有些人做出了抉择——乔恩·布隆克和马特·麦奎因把各自的女友藏进座椅下面，并用躯干挡住了爱人。24岁的亚历克斯·特韦斯则把女友阿曼达推向了地板上，使她免于子弹。 枪声停止后，12个人再也没有站起来。黑暗已经降临，但他们没有等来拯救世界的蝙蝠侠。 侯凯奕没看到身后的惨剧。他只顾着向停车场狂奔，路上他遇见两个被人搀着的小伙子，一个浑身是血，另一个被打伤了腿。停车场里，到处都是被抬上救护车的伤员，警车和救护车的灯交织闪烁，红彤彤的一片。 他这才意识到刚才听到的砸墙声其实是枪声。
　　“如果要死也肯定是我死。”侯凯奕说，作为当天现场家人里唯一一个男孩，他觉得自己必须保护好女孩们，“我往外走的时候也走到最前面。” 1点31分，侯凯奕发微博上报告情况。“我们跑到门口，全是警察，3个人已受枪伤，最少50辆警车，马路全部封死，警察挨个查车。幸好不是我这房间，我没死”。 2点39分，“我差点就是那10个人……”刚回到家，惊魂未定的堂妹杉杉看到新闻公布有10人被杀，在微博上发了这样一句话和5个流汩的表情。 当晚，听完儿子的讲述，侯凯奕的父亲一宿未眠。 和其他人一样，后来的故事，侯凯奕是在新闻里看到的，那些数字让他有种巨大的不真实感，也让他后怕。 7月21日，美国警方更新丹佛枪击案伤亡人数，事件共有12人死亡，58人受伤。死伤者中均包括儿童。仍有30名伤者住院接受治疗，其中11人病情危急。 当日下午，侯凯奕4人一起去警察局录口供。他听到旁边一位受害者母亲说，女儿是踩着两个尸体跑出去的。“一想到死的婴儿，就真的很痛心……”这个19岁的大小伙子控制不住落泪。 7月2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飞赴科罗拉多州陵抚受害者和家属，此前他已要求全美降半旗6天，向该起枪击案的受害者致哀。 7月23日上午9点，霍姆斯首度出庭受审。面无表情的他穿着红色囚衣，对受害者家属们利剑般的瞪视毫无反应。除了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
　　由于霍姆斯拒绝与当局合作，不愿回答任何问题，警方的审讯进程几无进展。至今，仍然无人知道他的犯罪动机。 审判那天，侯凯奕坐在电视前，他要看看到底什么样的人能对无辜者下得去手。
　　“你希望他死吗?”《人物》记者问。
　　侯凯奕沉默了一会儿。
　　“一想就伤心，有那么小的小孩……”他想了想，“耍为小孩报仇。”
　　“小孩是无罪的。”采访中，这是他说的最多的两句话之一。另一句是，“活着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