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年前上海支内建设(二)"建设大西北生涯"】 上海二十冶建设
回忆48年前从上海支内建设
（二）“建设大西北生涯”
经在公司机关短期政治培训后，我们8名分配到五队学习电气安装新学徒，都分到了个好师傅，不仅都是东北人（东北沈阳、哈尔滨、牡丹江市支援大西北建设的），技术和思想品德也是再三挑选的，皆是至少达到四级电工水平的老技术工人，思想人品、技术都是大伙公认的。
上海原统战部宗教局周亚雄局长女儿周梅的师傅李希刚，是全公司最年轻的六级工，东北人，共产党员、先进生产者。
我师傅关金培，也是东北人，半脸大胡子，四级工，热情豪爽性格。
同他们常年劳动工作生活在一起，虽然我在大西北兰州生活了39年，西北兰州话倒一句没学会，上海普通话里倒是掺杂了不少东北“那疙瘩”口音。
电气班长朱亚轩师傅和李师傅、关师傅都十分关心我们的成长。我们每天一早上班前先集合跑操，领跑喊口领的郝师傅是部队复员的技工，列队、立正、稍息，班长讲话分配新一天活后，就“跑步跑”小步跑出队部后，改为“起步走”，排着整齐队伍，一直走到厂前工地。
当时安装电工使用的全是手工工具，榔头（东北人叫锤子）、占子（打洞眼、开槽用的）、弯管器（东北人沿用日本人叫法，称为“冰刀”，冷煨电气管子用的）。跟着师傅们白天上工地干话，在师傅划好线的墙面上打眼、开槽（东北话叫刨线）；最吃力的是打“朝天眼”，占子朝上在楼板顶上打洞眼，锤子稍举久了手发酸。那时哪有现在这些电钻、冲击钻之类电动工具，全是力气活。晚上回来跟着师傅看施工图纸，知道电气线路走向和第二天要干的劳活。
大石油工程建设工期紧，一般中午吃饭食堂送饭到工地，我们吃在工地，就地一坐，也不讲究洗手，捧着饭盒就大口大口吃起来；吃完午饭，就随便找一处地方，黄土不沾衣，身上拍打拍打就能掸干净，倒头躺下就是一个中午觉；有时爬到临时工棚房顶上，仰面朝天躺下也是个中午觉。这种不怕苦不怕累的建设者生活，当时一句十分时尚的评价：革命乐观主义。
兰州东方红广场留影（1967年）
兰州炼油厂建设“30单元工程”工期告一段落后，我们又辗战到兰州黄河北岸的“河北三厂”（军工厂）施工。条件同样是十分艰苦。
当年是国防三线建设时代，反对世界霸权主义大国，出于“备战备荒为人民”和防空需要，我国重点国防军工厂大部分建在深山老林壑沟里。所以我们“建筑安装工程施工建设随着国防走”，还先后到戈壁大漠深处的404厂、279矿、792矿建设施工。这些工程都是我国重要的核工业基地，条件更是艰苦。远处是常年积雪的祁连山脉，四周方圆几百里是荒无人烟的戈壁滩大沙漠。狂风袭来时飞砂走石，鸡蛋大的石头都能被风刮跑。平时所饮用的水，是难吃的苦涩重水；新鲜蔬菜都靠千里外供应。但是在艰苦条件下，培养了我们良好作风，锻练了顽强的意志，掌握了过硬的技术。
唐代诗人王之涣的一首《凉州词》：“黄河远上白云间，一片孤城万仞山。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描写边塞军旅生活之事。而核工业404厂却比古凉州（今武威）更西更远。她座落在甘肃玉门关不远的低窝铺小村镇。当年建厂时是重点保密厂。是政企合一的大厂矿企业。出于保密需要，虽远离省城千里，通信地址却是兰州邮政信箱，厂里职工的户籍也属兰州城市户籍。许多职工来自全国各地，有较大部分职工是上海人。当年建厂时恰遇国家经济困难时期，国家为了保证国防重点工业的建设，在生活物质上做到了尽力供应，各地城乡罕见的肉禽蛋、豆类豆制品，厂里职工都能得到限量供给。我们施工工地的职工食堂也能沾点光，在厂区菜市场上能买到一些国内其他市场稀罕的四指宽的大肥肉、纯黄豆酿制的黄豆酱油等副食品。但这里的自然环境、工作条件却是十分难苦，说是小村镇，其实只是小农村。除了厂区福利区有一片楼房、商店外，其余都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滩，远望处是连缅不断的座座高山。用“一片孤城万仞山”的形象描述，再恰当不过了。戈壁地域天气温差极大，有“朝穿棉衣午穿纱”一说，就是形容其天气温差之大。尤其是晴好天气，白天在骄阳烈日下施工，日光晒照身上火辣辣的，汗流夹背；朝晚却冷得混身颤抖。用的水是祁连山上融化的雪水，冰冷彻骨；即使是在暑夏季节，水也是冰冷冰冷的。每次下班返回途中总会遇到大漠风沙，刮得人站不稳脚，两眼睁不开，人脸被风刮得如用砂纸打磨似的剌痛，一定要背着狂风倒退着才能一步步地艰难行走。大西北空气非常干燥，人们的嘴唇皮皲裂得流血，脸庞和手背皮肤被干热的风刮得十分粗糙。
住所在厂外福利区的临时设施的简易工棚里，福利区离厂区路程很远。厂区内建有铁路专线，小火车行进在一个个车间（车站）之间。厂区占地面积相当大，职工需乘坐厂区专门小火车到车间上下班。我们施工工地，相对比车间近些，上班也需骑车或步行半个多小时才能到达。这里核辐射浓度相当高，404厂的职工每工作半年则休息疗养半年，即便这样福利待遇，职工平均寿命也受很大影响；我们则在这里连续施工了两年多才完成任务撤点。后来公司又接到404厂新的工程任务，我们五队则已辗战甘肃南部地区，404厂后续任务是公司派出别的施工队去完成的。
座落在西北河西走廊的404厂是核铀精炼厂矿企业，而地处甘肃南部迭部的279矿则是原矿初炼厂址。在甘南州委所辖的迭部县境内施工，也是十分艰难的。当时从兰州到迭部，首先要乘车从兰州南面公路盘山而上，翻过七道梁险道，经临夏回族自治州到甘南藏族自治州州府合作，然后经碌曲向南（向东可达夏河县，藏传佛教圣地拉卜楞寺所在地）穿越天险腊子口，再绕过四川若尔盖县北，向东北才到达迭部县。
279矿位于甘肃南部，倚傍白龙江，深处有大片原始森林，矿区周边倒是山色清秀。但途经甘南要穿过一片大草原；而每次由甘南州府合作市向碌曲县行驶时，却常常会遇到当地恶劣多变天气。除了冬季外，一日内的气象瞬变：时而睛空烈日，时而细雨霁霁；时而阴雨绵绵，时而狂风大作；时而阴云密布，时而暴雨瓢泼；时而鹅雪飘零，时而又冰雹噼啪乱下。一日内顿时春夏秋冬气象，轮番上场。
迭部县也是藏胞集居之地，藏民以游牧为主。草原上“风吹草低见牛羊”，牛是西北牦牛，牦牛尾巴的长毛可以做成“拂尘”（用作掸尘灰、驱蚊蝇）；羊则是北方绵羊，优质羊毛、羊绒和羊皮皆产于此羊。在当地草原上时常可以看到硕大田鼠（有小宠狗那么大，当地又俗称“旱獭”）；还时常能见到一种大兀鹰，藏民称之谓神鹰，此鹰降落于地蹲立时，有大半个普通成人那么高，传说藏民去世后“天葬”，就由此鹰带上天堂。
在这地方安装施工环境也十分艰苦和寂寞，皮肤被烈日暴晒、干热风吹得攸黑攸黑的且不说，时不时会被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淋得个“落汤鸡”。
同是初练铀矿的792矿，座落在甘肃北部的靖远山沟里。去工程施工工地，我们乘坐敞蓬大卡车，沿着不正规的狭窄“之”字道路，曲曲弯弯在山间行驶，四周也是一望无际的不毛之地。在这几乎与世隔绝的深山沟里施工，虽然十分艰苦，但倒是学习技术的好机会，矿区里就只有些日用商品小店铺，没有玩的去处，没有花钱的去处，在整个施工期间学到了许多自动化设备的安装技术，还省攒了些平时积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