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萨湖上的“吉普赛人”】吉普赛人

　　如果说吴哥奇迹滋润了柬埔寨人的心灵文化，那么，东南亚第一大淡水湖，便是孕育柬埔寨人的衣食父母…… 　　洞里萨湖又称金边湖，位于柬埔寨西部，是湄公河的天然蓄水池。从金边到暹粒，全程只需40分钟的短途飞行，有一半时间在洞里萨湖上方翱翔。透过玻璃窗，机腹下洞里萨湖形如葫芦，东西窄、南北长。连片开阔的湖水，碧绿美丽，亚热带骄阳下，平静的湖面波光点点，犹如镶嵌在大地上的巨大翡翠。
　　
　　
　　大地的“天然弹簧”
　　
　　高棉语中，洞里萨湖意为“大湖”。当地关于此湖有个流传久远的传说：相传湖底住着一尊NAGA七头蛇神，有一天，蛇神的女儿要嫁给印度王子，但苦于没有嫁妆，心急如焚。七头蛇神大嘴一张，把所有的湖水吸干了，转眼间，河床上变出了一大块肥沃的土地，成为女儿丰足的嫁妆。从此，NAGA蛇神一直驻守此湖，平时任凭湖水高涨，每年11月至次年4月，他便张开大嘴，用力吸尽湖水。
　　民间传说终归是传说，但传说的符号所指也并非空穴来风。神奇的洞里萨湖确实如神话般，是个会随着季节与大自然相呼相吸的湖泊，随时都在改变着自己的身躯：春临大地，青藏高原雪融，再加上5月至10月的印度季风，带来丰沛的雨量，使洞里萨湖扩张成面积一万多平方公里的大湖，水深可达约10米；到了11月至隔年4月，柬埔寨进入旱季，湖为枯水期，面积缩小，水位最低时仅有2700平方公里，水深不过2米。
　　洞里萨湖就像大地上一根天然弹簧，“一呼一吸”带来的变化与影响是有趣的，当雨季水涨，湖畔码头离暹粒市区只有区区9公里；可旱季一来，湖面急剧缩小，码头离市区的距离又拉伸成17公里。当天下午，我坐上了从暹粒到洞里萨湖的旅游专车。汽车在尘土飞扬的17公里黄泥土路上颠簸摇晃，华裔导游小何半开玩笑介绍说，这条路当地人叫“马沙鸡路”，“马沙鸡”在东南亚地区意为“按摩”。
　　一个多小时后，我站在了洞里萨湖畔，眼前是一片简陋而贫困的景像近平原始的黑乎乎的吊脚茅草屋，一大堆报废的木船横七竖八堆放在岸边。700多年前，元代学者周达观曾乘船由此湖进入湄公河，在他的见闻录《真腊风土记》一书中，记述湖中人家“树上捕鱼，水中捉象”，一派充满奇趣的异国风光，周达观眼中的逸闻，现在已见不到半点踪影，仿佛这一切从来没有存在过，那些在洞里萨湖中挣扎过、奔跑过并最终漂泊消失在大湖深处的人们，有谁还能记住他们昔日的面孔?
　　
　　
　　水上“吉普赛人”
　　
　　柬埔寨最为常见的电视节目是高僧诵念佛经。在金边，我曾经在凌晨5点打开电视，柬埔寨本地电视台几乎全是此类节目，再过一个多小时，这个国家的民众将纷纷早起，净身焚香，打坐诵念佛教晨经。这是一个善良而虔诚的国度。
　　“我已在这里开了20年船。我和其他越南人最早来这里，全是打鱼和养水稻。这湖里，鱼太多了，水涨时，我们打鱼，水退后，用淹泡过的烂泥地种稻子。稻子也长得很好。”坐在大苟的游览船上，通过小何翻译，我与大苟聊上了天。
　　大苟与更多越南人疯狂拥入洞里萨湖，主要还是看中了此地鱼产丰富，周围又盛产水稻。水上交通便捷，生计更为容易。事实上，洞里萨湖至今仍是世界上最富饶的淡水鱼类产地之一，到20世纪90年代中期，捕鱼量每天仍可达500吨以上。
　　机动船在沉静的水面上划过，耳边除了马达的轰鸣外，只有风声与水声的交响，水上人家的竹房或茅房，在身边一一滑过：学校、餐厅、杂货店、警察局、诊所，甚至还有一间顶着十字架的基督教堂，这些功能齐备的建筑物，在波浪中竭力保持沉稳与宁静。而水上人家，似乎早已习惯，刷地、洗澡、理发、修船，他们从不理会外来者的注视。一些飘浮的猪笼子紧挨着竹房子，几只肥头大耳的猪正你拱我攘，随着水波的晃动哼哼唧唧，摇头摆尾。儿童成群结队在水中戏嬉玩耍，全然不顾四处用英语、柬语书写的红色警告标志：“小心鳄鱼!”
　　这就是我到访的仲克烈村，一个主要由柬埔寨人与越南人混居的村落。“这个村子有500多只漂在水上的船房，约有4000多人。”通过翻译，大苟边开船边想了好一会儿，才为我拼凑出这个国际村落人口的大概。飘在水面的房屋，下面全都绑着竹子，想要固定的时候就抛下锚，想走了，就拉起锚，随波而去。所以，在当地，所谓的村子，实际上没有任何行政或者宗族上的约束。在任何聚居地，随时有船家加入，或者离开，自由来去。村子本就是漂泊的。而一切，全取决于洞里萨湖的水位。
　　
　　
　　像浮萍永远生活下去
　　
　　仲克烈村长年漂浮在水上，集体以捕鱼为生。每天凌晨，湖畔是固定的鱼肉交易集市，一公斤上好的鱼，如珍贵而肥美的鲶鱼，售价2万瑞尔(约人民币40元)，普通品种每公斤8千瑞尔。
　　过去，洞里萨湖生态良好，雨季时，湖水又扩张成为天然大水库，养肥了成千上万的鱼苗，鱼群几乎是争先恐后冲入渔民的手中。据说，那时每平方公里产鱼过10吨。雨季快结束时，渔民们会在水下放置许多竹编筒子筐子。水位骤然退下，就能拦截套住成堆的鱼。而现在，洞里萨湖面临过度开发的威胁，生态系统变得脆弱，加上渔民又不懂得养殖，目前面临着鱼源短少的困境。
　　“1999年后，这里游人开始多了，我就不打鱼了。每天开机动游览船，一天来回跑四趟。”大苟如是简述自己由一名猎食者成为商人的经过。
　　船开到湖中心便打住了。浩瀚水波中，只见几只小船拼命向我们划过来，到了百米近处，有一两只小船放下好几个圆圆的木盆，每个里面坐着一小孩，以木条为桨，左右挥动朝我们飞速划来。孩子们靠近船体，一只手抓住船舷，另一只手高高伸起，这是一群乞讨儿童。据导游讲，对于大多数水上人家而言，除了渔业，乞讨便是家庭主要的收入。
　　正如这个世界到处满溢贫穷，也随时在产生富翁一样。45岁的柬埔寨人俄格，同样作为水上人家，财产俨然洞里萨湖的“比尔・盖茨”了。他拥有整个湖区面积最大的水上购物商店暨水上餐厅。为了展示他的财力，他带我到他的养鱼池：一条宽大的鱼船，用木条围拦严封了两个水池，水约有3米深浅，从木条缝往下看，没看见什么动静，俄格没吭声，拿半截破碗舀起一些深褐色饲料的鱼食，向池中一洒，霎时间，翻江倒海，噼啪一阵作响，鱼儿卷起的水珠溅到了数米外。俄格对我说，一条鱼卖10美元。这艘经过改装专门用于养鱼的船一共养了1万多条鱼。当然，这还不算他水上购物商店的收入。此时，他的妻子和女儿正在竭力向我们推销五花八门的旅游纪念品：柬埔寨吴哥窟的名信片、印有吴哥窟标志的手提包、香炉……
　　黄昏，洞里萨湖终于回归温馨。夕阳映红了半边天，外出捕鱼的人们回来，准备夜渔的人又要出航了，仲克烈村小小的水道显得分外繁忙。阵阵炊烟升起在空旷的洞里萨湖面上，女人们呼唤孩子的声音此起彼伏。几户人家的船舱里透出电视机的荧光，而更多的水上人家摇弋的只是暗淡的烛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