搜寻江南:江南style

　　走着杏花春雨路，搜寻着千百年来风景旧曾谙的江南。　　江南是吴中的山，江南是太湖的水，江南是苏州园林里的昆曲弹唱，江南是周庄水巷中的桥影楫声。　　江南吸引了大量的游客，路路车如水流，处处人如花开。人们都在品味着江南的诗意，搜寻着江南的故事；吴中的山上，哪里曾挂过唐伯虎的仕女画；太湖的水中，哪里曾丢下沈万三的聚宝盆；还有木椟古镇，怎样六次留住乾隆爷南下的脚步……
　　为了搜寻江南，我夜晚又执意从木椟赶回了寒山。回到寒山寺，已近深夜，高灯静路，木鱼径声，恢复了姑苏城外一片应有的庄严。天边的圆月，虎丘的斜塔，也在这份庄严中静默着，只有古运河依旧的涛声，拍打着江枫桥畔已成石刻的张继和他的客船。
　　没有了渔火，只有咚咚的钟声回荡在江南的上空，字字顿顿，切切真真。许多在心房里越积越久越藏越深的东西，在这里达到了极致，又在钟声的冲撞下开解着，奔逝着。
　　钟声名慧眼，明月照禅心。我想，钟与禅都不是让人得到，而是让人放下。正如千百年来寒山之钟的变迁，古钟虽轶，明钟虽毁，但多少出家之人矢志不渝地寻钟，募钟，他们要传达的不就是这种夙愿吗?正如当年寒山拾得“辱我如之奈何？由他……你且看他”的问偈一样，他们要化解的不就是这种禅心吗？
　　闻钟声，烦恼清，智慧长，菩提生，放得下心情，你才能得到江南；寺是江南的心，钟是江南的魂，而那些小桥流水的诗情画意，只是江南恬静心魂下所持有的亘故未变的情怀。
　　如果说苏州的江南很经典，那无锡的江南就特别时尚了。穿过城外十八弯的公路，到了小灵山，八十八米高的灵山大佛立在绿茵草坪之上，这是全国最大的青铜立佛，与香港的天坛大佛遥相呼应。太湖三仙岛上还有全国最高的玉帝坐像，占据了七层塔楼。唐城、水浒城，三国城、更是现代造的古迹的。一处“太湖佳绝处，毕竟在鼋头”的鼋头渚，有点似海，也不是我心中的江南。
　　但我是很高兴的。即使是晚上，东林大酒店仍有一层客房全给了我们；特别是到二泉的愿望，也一定能实现了。
　　穿过东林广场，那“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东林遗风犹存。打车赶往惠山，锡惠公园的大门早已关闭了。走到一僻静处，翻墙跳了进去，顺着一条山路往前走，山腰树木郁郁森森，山顶高塔上的霓虹碎碎点点。二泉就在身旁，却又不知位于何处，过了一堵带龙的墙壁，终于见到一块指向牌。借着路上的微光，模糊辨出第二泉的方位。沿着台阶往下走，一泓湖水倒映着对面的山和明朗的月。跨过一处板桥，拾级而上，那书本上熟悉的亭阁轩榭终于出现在眼前了。
　　天下第二泉，你依然潺潺地流着。陆羽评泉赋予你第二的名气后，李绅、李德裕们就带水进京品茗去了，李白、苏东坡们就挥毫泼墨畅饮去了。剩下的是冷清的泉，在每一个冷清的夜晚都这样冷清地流着。只有一位步履蹒跚的老人，徘徊在你的身旁，用他冷清的心聆听你的声音，用他失明的双眼凝视着你倒影的明月，生命如水在明月清泉中流淌着……
　　天下第二泉，是谁让世界顶级的演奏家在你倒影的明月中泪流满面？是谁让顶级的指挥家在你潺潺的流水中长跪不起？不是西方英雄史诗般慷慨激昂的《命运》，而是东方普通百姓流离颠沛割舍不下的命运。
　　二泉映月，在无锡的江南。
　　几声犬吠震动了泉中的明月，耀眼的光柱在二泉的亭台轩榭中扫射着。我如当年双目失明的人，迎着犬吠走了过去。
　　“我就来看二泉。”我说。
　　守园者喝斥住吠犬，上前紧握住我的手，慨叹不已：“多少年来，我总希望在夜晚能遇到一个人，但一直没有。”
　　我说：“你们晚上不开放呢？”
　　他答：“是文物古迹，夜晚开发难以保护。”
　　守园者恭敬地把我送出园门，又咣的一声把门关闭了，道路上灯光昏暗，树影婆娑。
　　漫步到了吴桥，立在大运河畔，大运河在夜色中更显得丰满而舒展，往来的船只如形色匆匆的过客，只留下尾浪拍打石岸的音响，延续着悠悠千载的往事。
　　大运河成就了江南，条条水路运送着沈三万的聚宝盆，乾隆爷的龙凤撵。大运河美化了江南，道道风景孕育了唐伯虎的仕女图，文征明的拙政园。
　　如梦的江南啊，多少商贾权贵在这里挥金如土，多少才子佳人在这里风流缠绵。然而，当寒山寺夜半的钟声扫去喧嚣，当锡惠公园紧闭的园门关住浮华时，清醒的是寒山拾得放得下的大彻大悟，还有盲人华彦钧放下的不屈不息。这，才是真正的江南。
　　走着杏花春雨路，搜寻着千百年来风景旧曾谙的江南。
　　（作者单位：颍上县文化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