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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距离作文600字

发布时间:2019-07-14 03:57:34 影响了:

  在美国居住工作的时候,打回家的报平安电话中,妈妈总是要问:“有没有常常去看你姐姐?”她的意思是说,你们都在美国,左邻右舍彼此好照顾,应该多多来往。但是我人在纽约,我的一个姐姐住在德州奥斯汀,另一个姐姐则在俄克拉何马城,都是三个小时以上的飞机航程,有时候一趟飞机也还飞不到,哪里是妈妈想象的城东城西走一趟那般方便?我忍不住轻微抗辩说:“妈,我去姐姐那里和台湾飞日本一样远,没办法每个周末都去的。”但老人家记性已经不行,下一次打电话,末了她还是重复要问一句:“有没有去你姐姐那里走动走动?”
  那是二十几年以前的事,我很难向从未离开过台湾的母亲解释“美国式的距离”,而我自己则是在那种距离“受过伤”的人。那是第一次陪报社老板到美国开会的时候,报社正预备在美国开办一份新的中文报纸,准备工作进行得如火如荼,会议在纽约的办公室进行了一连七天,70岁了却还精神抖擞的老板总是每天早上七点来敲我们的旅馆房门,要我们陪他吃早饭;在旅馆的早餐桌上会议其实已经开始了,吃完饭再正式驱车进办公室继续讨论,直到晚饭才止。
  我们还年轻,美国又新鲜,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马拉松会议不以为苦,入夜后还要溜出去见世面开洋荤,兴奋得很。七天会议结束,我以为要回家了,但老板把我和同事金找了去,老先生说:“我们初到美国,不能说来就来,总要赢得各界的认同;你们两个跑一趟,去看看几位学者,把我们办报的理念跟他们说一下,各校中国学生的同学会也可以打一声招呼。”老先生沉吟了一下:“余英时先生是一定要去看一下。许倬云先生也是。丘宏达先生也应该去。Parish和Peter也去看看,刘绍铭、林毓生、李欧梵,还有Norman也很要紧……”老先生随口又点了几个名字,最后说:“你们找宫先生拿钱。”
  老先生的意志和命令一向是不由分说,我们也没有二话;我把笔记本上的姓名地址和美国地图对照着看,发现这些学者们一共分布在十一个州,我觉得头皮发麻,这是我第一次出国呀,什么路也不认识,英文也没用过。这时候,宫先生来了,交给我和金一人一卷钞票(那个时候,我们哪来的信用卡!);我们用橡皮筋把几千美元的钞票捆起来,那在当时是一大笔财富,藏在身上裤子的内袋,懵懵懂懂就出发了。
  反正学者们几乎都在校园,我们一路找同学、朋友协助,一站一站拜访也都不辱使命;何况华人学者和同学会有朋自故乡来,都热情欢迎接待,还频频询问家乡的事。有一站要到宾州一个小地方,我看了一下地图,最靠近的大城是匹兹堡,打电话给大学同学,他在电话里爽快地答应:“很近,我开车带你们去。”
  我们乘坐中途要停两次机的航班,感觉好像是在搭乘每站都停的公交车一样,其中一个小机场简陋得差不多像台湾乡下小学的操场,旅客从扶梯走下去,提着行李直接就越过停机坪,走向木造教室一样的小航空站。当我们精疲力竭来到匹兹堡机场,天色已经转暗,同学老吴已经等在车旁多时了。他在车上准备好饮料食物,轻松地说:“不耽搁时间,直接就去吧。”我们问他要开多久车子?他耸耸肩:“大概八小时。”
  “八小时?”我们的声音都变尖了。
  “在我们这里,八小时以内都算是邻居了。”
  留学生开的都是又旧又大的古董车,老吴的也不例外,但速度惊人,往乡下去的路冷僻得很,这是我第一次看到两侧路灯笔直指向前方,像星星一样垂直挂到天际的景观。再走下去,连路灯都没有了,只有车子的远灯照射出来的两道光圈,你的视野不过五公尺,其余则是漆黑一片。但突然间,我们听到轰然一声巨响,一种巨大的物体与车子交会而过,我们从昏昏欲睡中惊醒,忙问发生什么事,同学也不多话:“鹿。”
  “撞上了会怎样?”我们还不死心。
  “要不你就翻车,要不你就有鹿肉可吃。”
  鹿撞死了,鹿肉属于车主所有。但若没撞死,你有义务通知警察来救它,否则会被起诉,这是美国式的人道主义。
  在黑夜里以一百英里时速驰骋了八小时,我们终于到了目的地,但太早了,天还没亮,不好直接闯到人家家里,我们决定在路边车上略睡片刻,才打电话通知教授我们的到来。终于天亮了,车上另外两人还睡得很沉,我决定走路去买份报纸和一杯咖啡;我找到报摊,摊子里的老太太看了我一眼,疑心地说:“You are new here.”这是一个小型的大学城,她大概认得每一个人。
  “I am here to see Professor Chang.”
  她脸色开朗起来:“Ah,Parish.”
  “他是个好人。但是……”老太太在头上比了一个脑筋有问题的手势。
  也难怪,住在一个桃花源似的封闭乐园,每天还想着远方海岛的政治与社会,绝不是报摊老太太能了解的事。
  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大陆型距离”的威力。事实上,当我走完那十一个州之后(金和我后来分了道,觉得分头拜访不同的人,效率比较高),我已经离家整整一个月了。我也累坏了,到了末站洛杉矶友人的家里,我倒头就睡,醒来发现自己沉睡了二十六个小时。
  后来我又到美国旅行,照例妈妈又问:“会不会顺便去看你姐姐?”
  “并不顺便,一顺就要飞到日本了。”我总是没好气地顶她。
  我先到了纽奥良,几天之后又租车北上往密西西比州。在古城纳切司(Natchez)里,我们住进一个古董老房子的B&B,那原是殖民时代密西西比区总督,也是密西西比建州第一任州长的故居(古迹旅馆原不让小孩入住,但旅游局的**小姐打电话替我求情说:“It"s such a young gentleman,very good mannered.”)。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同桌有另一组客人,我问他们从哪里来,红头发的太太说:“达拉斯,德州。”我的姐姐此刻就住在达拉斯,我突然意识到这里离达拉斯也许没有那么远。我再问他们开了多久的车子到这里,红脸庞的胖先生笑呵呵地说:“五六个小时吧。但我们先到维克斯堡。”胖先生是个内战历史迷,维克斯堡是古战场。
  但我想起从前朋友的话:“八小时以内都算是邻居。”觉得也许我也真的应该“顺便”一下。我们决定临时改变行程,向西穿越整个路易斯安那州,直捣德州的心脏地带。早饭之后,我们就出发了,一开始并不着急,一路上还对路旁事物有很多兴致,然而也没有什么耽搁,七十英里的时速,一直开到傍晚才到了德州边境。我很确定早上那位内战迷是说错了,如果他花六小时车程,你却花八小时,这是可能的;但如果他说六小时,你却开了十二个小时,那他一定不是说错就是说谎。
  我们进德州时,天色逐渐昏黄,我们开始着急起来,一路上给姐姐打电话都是录音机,我已经留了好几回了。车子开到达拉斯郊外,八点多钟,天色已经全黑了,电话还是找不到人。我们只好随便找个快餐店吃饭,我也买了一份地图分析位置;我依稀记得姐姐的信上住址的某些字,也在地图上找到可能的地区。我们一面往前开,一面到加油站打电话,仍然联络不上。最后我决定如果十一点钟还找不到人,我就要找旅馆了。结果十一点钟的电话打去,录音机又响起来,我无奈地再留一次,突然听到气急败坏地接电话声,姐姐刚刚回来,立刻冲过来接电话。对照彼此所在位置,我们竟然只在她家附近一英里。
  早上九点出发,晚上十一点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这是我再次感觉到的美国式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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