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外婆家

　　作者介绍:烟罗，策划人，作者。九月即将上市首个初恋小说集《小情书》。　　新浪微博:https://weibo.com/u/1700109564　　翻出一篇旧时的小文。虽然母亲节已经过了，但仍然希望那一盏爱的萤火，时时温暖相传。
　　她一直不是很亲自己的母亲。
　　那个老人，孤僻、计较、善妒，在那个传统的年代，就与她的父亲离了婚，从此一个人带着她过。
　　但，不是故事里的母女情深相依为命。
　　母女间总是无话，母亲摔摔打打，给她脸色，对她责骂，得不到理睬，呸地一口浓痰吐到墙上，仿佛是泄愤。
　　她恨透了这一切。
　　后来她飞出去了。
　　找了很爱她的城里男人，有了一份体面的工作，穿漂亮的职业装，微笑待人，说标准普通话，谁也看不出她来自那偏远落后的蛮荒乡下，有个那样嚣张无理的妈。
　　城里的家很漂亮，很干净，母亲没有来看过，说不想出远门，她暗松口气。
　　接着生了儿子。
　　儿子粉雕玉琢的可爱，像纯洁的天使。
　　母亲想看孩子，要她带回去，她百般不情愿，找了各种理由搪塞。
　　到孩子三岁时，才不得已回了那个仍然鸡屎味冲天的乡下的家。
　　奇怪的是孩子与外婆倒是相处很好，也许幼小的孩子对一切都充满好奇，乡下的种种都令他愉快地尖叫，却令她提心吊胆。
　　母亲还是老样子，粗俗、势利，在孩子面前也不掩饰，住了没几天，她就急着带孩子回城里的家。
　　无视母亲头一次流露出的企求眼神，她狠心踏上归途。
　　再也没让孩子回过乡下，孩子倒是时常问起，她就搪塞：外婆住在很远很远的乡下，去一次妈妈要攒几年的钱，妈妈正在攒钱。
　　后来孩子就不常问了。
　　孩子五岁的时候，学会写很多字，他是幼儿园最聪明的孩子，她很骄傲。
　　有一天孩子带回来幼儿园的作品，居然是一封信，每人都可以要阿姨教写一封信。
　　她的孩子写的是：我想你。
　　信封上写着：乡下，外婆收。
　　她的心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击了一下，那一刻疼得眼泪差点冒出来。
　　她忍住眼泪弯下腰问儿子：外婆有什么好？
　　儿子不假思索地回答：外婆养很多小鸡，外婆说小鸡长大了生鸡蛋，攒了鸡蛋换钱给我买书包。
　　她说：妈妈买了很多书包给你了。
　　儿子想了想，肯定地说：外婆买的那个，肯定是不一样的。
　　她回到房里大哭起来，是那种忍住声音的眼泪滂沱。
　　儿子在三岁时就记得的事情，也是她自小便经历的事情。
　　小鸡，鸡蛋，母亲，书包。
　　她曾经以为自己要开始新的生活，就必须完全忘记。
　　原来最无情的最可耻的，一直都是自己。
　　儿子是天使，一语道破天机。
　　无论拥有再多的书包，母亲用血泪攒给你的那一个，肯定是不一样的。
　　无论她如何粗鄙，可是她从来没有缺少过一颗含辛茹苦爱着孩子的心。
　　她擦干眼泪出去对孩子说：我们明天回乡下看外婆。
　　儿子惊奇地问：妈妈你攒够钱了吗？
　　她摇头：去乡下的车从今天起免票了，以后我们一有时间，就可以回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