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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荒三叠 洪荒之妖皇逆天

发布时间:2019-06-23 04:18:52 影响了:

  荒滨  如今台湾许多滨海小城外的海岸都已经没有沙滩了,取而代之的是海堤、消波块和填土的公园。海浪自远处滚滚涌来,涌来,意念澎湃,踌躇满志,一碰上消波块,便刷地瓦解了。浪花在乱缝中四窜如溃雪,嘶嘶如刚驯服的野马,一阵恼怒的漩涡飞溅,也就不了了之了。
  于是海成为遥远的背景。充满气味与声响,但不再逼近。岸上是草坪。凉亭。单车。椰子树下奔跑的黄金猎犬和小孩。还有烤香肠的摊贩,潮起潮落永远都在。
  海滨从前不是这样“温良恭俭让”的。台湾多数的海滨原来极少人烟,如果它没有成为工厂或港口,如果它不是盐田或蚵田,无可生产利用,那么它就是荒滩。
  这些城外的荒滩曾是平坦辽阔的沙岸景致,没有水泥铁筋和填土。没有任何文明的意图和加工。附近的河流堂堂出海,将泥沙冲来,间或有猫狗牛羊的尸体、漂流木、不知名的小螺贝、沙坑里腾跳的透明小鱼。它们搁浅在荒滩上等着涨潮的海水,在潮水来之前它们努力演化,静静腐朽。
  从前未经驯服的海岸气息腥烈,充满敌意,大自然严厉不假辞色。这是会在台风时期凶猛倒灌的海水,这是会让鱼尸累累陈曝的潮汐,这是将人卷走的疯狗浪,将翻覆的船骸冲回的暗流。冬天的海时有浮沫,灰黄灰黄,仿佛那海也冻坏了,病了,拖着鼻涕昏咳。夏季晴日炎炎炙着沙滩,空废又灼烫,同时发出恶臭与光芒。
  雨季的沙滩软烂如泥,雨天的海,浊,茫,混沌低吼。阴天海滨是一条懒散的大灰狗,你再怎么踢踹,它只是湿鼻子凉凉的凑着你。这适宜散步,打水漂儿,在沙上胡乱写字,踩脚印子。
  旧时小城外缘和海滨之间常有一截荒地,荒地上有木麻黄的防风林,那些树浑身是沙,灰惨惨的像刚从坟里爬出来的鬼。还有干巴巴的黄槿、蒙尘的土地公庙、歪岐小路、荒草乱藤、狰狞纠缠宛若噩梦的林投树群。这非地非滩的中间地带暧昧模糊,满目悲凉,野狗野猫出没不定。低洼处常见海水倒灌留下的零星小湖,湖中树林凋枯畸斜,树干上的盐结晶光芒魅异,湖中水分日渐蒸发,盐分浓度过高而发出妖惑的幻紫色。我时常想,如果“绝路”这词有风景,应该就是这般景象了。
  年少时我常骑单车沿着小城外的滨海公路晃悠悠到邻镇去。那一段长路弯弯曲曲,野树藤葛之后都是礁岩或荒滩,路的两旁就是天地玄黄的洪荒世界。太平洋的浪蓝得发青,哗啦啦轰然拍岸,海的声音沉厚仿佛来自远古千头万绪的叹息,听久了发麻发晕。我年少时从不觉得海蓝色是宁静的颜色。我觉得它应该是起伏骚动的、极境的颜色。
  十四五岁那年夏天,台风灾情特别严重。海水倒灌直逼小城边上。强烈台风又逢涨潮,风浪在几小时内淹过荒滩,淹过防风林,淹过气象测量站和海防驻扎的军营,小城外围的街道人家也都遭殃。但海水倒灌通常也退得很快,台风呼啸后的第二天,阳光一晒,不但水退了,连水渍都干了,仅余满城断树残枝,家户外墙上一道明显的水位线,白的,因为含盐。
  过后我们便听见传言,都说邻镇的滨海路上留下个海水倒灌湖,美得不得了,有好事的孩子已经给取了名字叫梦幻湖。还说,要看要快,听说工事单位要填了它。
  某日我便骑车去寻那湖。当时仍戒严,海防重重,沿海城镇没有详细的路线地图,所以我仅凭口耳相传的“南骑一小时之后靠海有个小废庙旁下坡的岔路左转进防风林”,就上路了。
  七月清澈的阳光下,我沿着海岸骑了许久,这一段路没有人烟也没有车。久久,久久,才终于找到座小废庙,看见防风林,却没看见湖。我想我也许搞错了,不是这庙,不是这坡,也不是这座林子,或许我还得往前骑。
  但日头毒辣,我热坏了,不想再骑下去了。我扔下单车往林子走去。我想,都已经到了这里,穿过林子看看这里的海也好。
  这是两个小城之间的寂寥海岸,几里内无人。遥遥可见正午蓝艳艳的海,闪闪烁烁,小浪晃亮,退得极远极远,沙滩滚滚发热如熔岩,我忽然听见后面山里的蝉鸣震天。
  我穿过防风林,绕过林投树丛,走入漂流木横陈的滚烫沙滩,一直走到退潮的小浪里,站在浩浩海风海水中。沙滩淡金色,夏日海浪又细又密,艳浪淹上来,像叹息,缓缓摩挲脚踝小腿膝盖,又瞬间掏空脚底的沙,浪一寸寸往后退,人一寸寸柔腻地陷下去,陷下去,酥麻冰凉,何其堕落,何其恍惚。
  天太干净海太澄澈沙滩太空远,我莫名感到怅惘。
  远处沙滩有人朝我走来,是个兵。他看起来有点犹豫。仿佛不怎么愿意过来,黑靴子一步一陷艰难踏着沙。越靠近,就走得越慢。他戴着军帽,但是没有持枪。我想他是附近某个隐蔽碉堡里放哨的兵,而他的另一个同伴此刻一定正从碉堡的小孔洞望着。
  那小城虽小,当时驻扎了一支防卫部队,又有个空军基地,所以兵倒是挺多的。他们常常在闹区的冰果室打扑克牌,或是在撞球间撞球,对着路过的每个女孩子吹口哨,无论美丑。我们从小看惯了,一点也不怕他们。
  这兵离我几步,问:“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我说:“我听说这里有倒灌湖,结果没有。只好看海。”
  这是个很木讷的年轻人,跟我讲话手足无措。他口齿不清地说:“那湖不在这里,你还要南骑一阵子。你别在这里逗留,快走。”
  我问他为什么不可以,而他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回望岸上一眼,说:“这里不干净。”
  我笑说:“我觉得算干净了。”
  他指着后面那防风林:“那里啊,常常有人来寻短。我们都收怕了。前几天是一个女孩子,就穿你这样子,黄上衣绿短裤。刚才远看,我们都以为你是她,吓了一跳。大正午的,见鬼了。”
  我哈哈笑:“你以为我是鬼吗?”
  他正色问:“你一个人面对大海站着出神这么久,太阳这么大,你在想什么?不是要做什么傻事吧?”
  我说:“你说什么?我面对大海很久?我刚刚才来。”
  他面色一凛,后退两步,好不容易挤出话来。指着林子厉声说:“你走!现在就走!走!走!”他声嘶力竭几乎破嗓,还作势赶我。
  我吓着了。拎起凉鞋,三步并做两步急往岸上跑去。沙滩难使力,我跌了两次,回头看他,他就站在原地喘气看着我离开。
  返回防风林间,有株不知名的歪脖子树前有掉漆小香炉,内余残冷香枝,一些灰烬散漫,旁有萎烂百合——叶子还有水汽,所以还真是这几天的事。我瞪着它,不懂为什么刚才都没看见。我抬头看那树干的高度,暗想,原来这么矮也行啊。身后的林投树都像静默不语的冤魂凝视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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