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波渟渟兮渺愁予 渺予小子

　　摘要：骚体文学作为一种抒情性文学体式，它内在的情感表达必然要借助一系列的意象形态。彭九万骚体诗作《凌波辞赋水仙花》借助水仙花这一意象，表达了自己的家国之恨。　　关键词：宋元之际；遗民文人；骚体作品；彭九万；《凌波辞赋水仙花》
　　宋景炎元年丙子(1276 年) ,蒙古人攻破临安,掳走宋帝后，南宋王朝就此灭亡。宋元之际的遗民群体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绝后的。遗民文人群体也是中国文学史上一道亮丽的风景。宋末遗民文人不仅以其诗作为世人所识，更以其铮铮傲骨为后人所敬仰。彭九万便是其中的一位。
　　彭九万，字好古。德佑元年因上书言贾似道误国而遭受排挤。后隐居山野。后因黄华暴乱，彭九万遇害。彭九万擅长辞赋，其诗作被誉为有楚骚之风。骚体诗作《凌波辞赋水仙花》便是他的代表作之一。
　　《凌波辞赋水仙花》写于宋亡之后，诗中充满着孤独哀怨和对故国深深的眷恋。诗中写到：
　　岁芳兮婉冉悲，江空兮兰枻归。人婵媛兮何来迟，憺风魂兮佩谁思。素衣兮俨黄里，玉襦兮明翠被。明波渟渟兮渺愁予，含香怀春兮中心苦。昔遗褋兮今契阔，伫佳期兮窅修绝。幻尘缘兮蹇中忧，时既晏兮不可留。汎云軿兮水裔，糺余瑟兮难理。人奚归兮路苍茫，湘有皋兮春绿起。
　　在意象的运用上，原初骚体多用“香草美人”等来比喻政治人物，寄托政治身世。这一点在屈原的骚体作品中尤为突出。他的代表作《离骚》便是通篇采用象征手法，选用香草美人等意象入诗，表达自己的政治追求。宋代的文人，尤其是经历过国破家亡等重大变故的南宋文人，其文风早已没有了盛唐一代的豪放不羁，他们转而关注内心，理性内敛是其主要特征。表现在骚体文学的创作上，此时的骚体作品意象选择和运用进一步多样化，彭九万的《凌波辞赋水仙花》一文也鲜明地反映了这一特点。
　　在这首骚体诗作中，诗人通篇以水仙自喻，首句的“悲”字奠定了全篇哀怨愁苦的基调。这一意象的运用，我们可以看出，这一时期的文人更多的将意象投注自身，他们更多的关注内在自我。
　　首句“岁芳兮婉冉悲，江空兮兰枻归。人婵媛兮何来迟，憺风魂兮佩谁思。”正值水仙绽放之际，作者却用一个“悲”字写尽了内心的悲苦，也为整首诗蒙上了一层凄苦迷离的面纱。紧接着“江空兮兰枻归”，一个“空”字与前句的“悲”字相呼应，满目空旷，空自芬芳。联系这首诗的写作时期，我们不难发现，满目空旷的是覆亡后的大宋河山，这样的悲戚该是怎样的沉痛呢？作者继续写到，“人婵媛兮何来迟，憺风魂兮佩谁思”，空旷的江面，孤独的水仙孑然独立，她的满腹思念又是为谁呢？“素衣兮俨黄里，玉襦兮明翠被。明波渟渟兮渺愁予，含香怀春兮中心苦。”以上几句，作者对于水仙的外在的美丽做了极为详尽的描写。翠被素衣淡黄的花蕊，水仙素有凌波仙子的美称，彭九万诗作中的这几句很完美地阐释了水仙花这一雅号。以香草美人为喻，历来是骚体作品创作的传统。这里，作者将水仙比作空旷江面上独自守望的佳人，表层写除了佳人愁情，但是我们联系这首诗的写作时代，不难发现，作者实际在写家园沦丧，山河破碎的悲苦。这一时期的遗民文人的骚体诗作多抒发故国覆亡后的痛苦心境，比如刘辰翁骚体诗作《应令诗》便是其中一首。《应令诗》写到：
　　“蠡浦急兮川路长，白云重兮出帝乡。平原忽兮远极目，江甸阻兮羁心伤。树庐岳兮高且峻，瞻派水兮去泱泱。远烟生兮含山势，风散花兮传馨香。临清波兮望石镜，瞻鹤岭兮睇仙庄。望邦畿兮千里旷，悲遥夜兮九回肠。顾龙楼兮不可见，徒送目兮泪沾裳。”
　　刘辰翁眼中的河山同样是空旷破碎的，即使是繁花似锦、春光明媚的时节，也难掩心中的孤独凄凉。同样是亡国后的遗民文人，彭九万、刘辰翁们的心境是相通的，因而其作品中所传达出的情绪也是相通的。
　　诗人紧接着写到“昔遗褋兮今契阔，伫佳期兮窅修绝”，“遗褋”一语当出自屈原的《九歌?湘夫人》：“捐余袂兮江中，遗余褋兮澧浦。搴汀洲兮杜若，以遗兮远者。时不可兮骤得，聊逍遥兮容与。”《湘夫人》一文中，女主人公通过捐袂于江中，遗褋于澧浦等来传达对心上人的矢志不渝的心意。这首《凌波辞赋水仙花》中，诗人同样借用这一意象，抒发自己对故国的思念，以及渴盼故国恢复的心愿。但这又是怎样的不切实际呢？因此诗人紧接着写到：“幻尘缘兮蹇中忧，时既晏兮不可留。汎云軿兮水裔，糺余瑟兮难理。”“时既晏兮不可留”，诗人很清醒地意识到，复国还家是不可能实现的了。尤其是随着蒙元政权的进一步确立和巩固，彭九万等一批满怀复国宏愿的遗民文人，渐渐开始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中的一些人开始隐居山野，或者开办书院，传播汉族文化，比如陈普、舒岳祥、刘辰翁等。但要面对这样的社会现实，内心毕竟是痛苦的。因此诗人在结尾处写到： “人奚归兮路苍茫，湘有皋兮春绿起。”，纵然是归路茫茫，诗人内心似乎还有一丝希冀，这样的希冀，更多的是对故国绵延不绝的深深思念吧，对于将家国的兴亡与自身的荣辱紧密关联的宋遗民文人来说，这样的切肤之痛，这样的思念牵挂，该是伴随终生的吧。
　　就其表现形式而言，彭九万的《凌波辞赋水仙花》运用了典型的九歌体，“兮”字自始至终贯穿全篇。“兮”字是骚体作品典型的形式特征，“兮”字也是楚地方言中常见的词汇。这一虚词的运用，一方面可以补足音节，舒缓语气，另一方面，“兮”字的运用，可以更好的表达沉郁悲愤等等情绪，因而其成为了善于抒发愤懑情绪的骚体文学作品的重要标识。这首诗作中，“兮”字的反复出现，一唱三叹，令人唏嘘。
　　纵观全诗，我们不难发现，彭九万的《凌波辞赋水仙花》充分运用了原初骚体中香草美人意象的象征性，抒发自己的家国之恨。因此这首诗作也被后人称为“盖沨沨有楚骚风调焉。”
　　参考文献：
　　1、御定历代赋汇文渊阁四库全书影印本
　　2、朱熹.楚辞集注?九章.宣统三年埽叶山房影印本
　　作者简介：马兰（1971—），女，河北保定人，文学硕士，保定学院中文系讲师，研究方向：先秦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