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志班”的穷孩子们] 穷孩子们

　　孤儿张红梅和全班同学一样，深知在宽敞、明亮的教室里，这一张张书桌的来之不易。她说，一定要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一流大学，用我所学的知识为祖国做出贡献。　　另一个北京　　田伟住在北京珠市口东大街，距天安门不过数站，离灯红酒绿的大栅栏商业区更是一步之遥。但是田伟的眼睛，却只看见精神失常的妈妈，怯生生的妹妹和70多岁还得天天挤车去扫地挣钱的姥姥。自打12年前父母离异，一家4口每月的固定生活费就是姥姥的退休金200元，妈妈的病休工资110元，加上不知道长什么样儿爸爸寄来的“抚养费”40元。在家里，田伟的书桌是那张吱呀作响的大板床，妹妹则摊上了那只盖上盖的水缸。中考之前的那段日子里，田伟不敢往前头想。其实也没工夫去想：上学忙功课，放学忙家务，妈妈跑丢了，他得满世界去找。
　　王萍一家于4年前返城，等待她的北京不是她想像的那副面孔。因为找不着工作，做了20年知青的父母只好接着去做环卫部门的临时工。两份工资加起来不够400元。一家4口住在垃圾楼上一个6平方米的工具室里。15岁的姑娘了，还穿着父母从垃圾堆里捡来再洗净的衣服，因为并不总是合身而显得更加单薄。王萍倒是不常想这个。王萍常想的是上高中，上大学。看着家里的样子，王萍想止住不想，但止不住。
　　蔡京男常常庆幸自己有一个甜美的家。虽然拥挤，但是和睦；虽然贫困，但是温馨。上初三了，快中考了，蔡京男突然品出了“甜美”中的苦涩——到底上不上高中呢？如果我上了，妹妹就不能上了；如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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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幸福的北京人容易认为，这样的故事只会发生在偶尔被报纸、电台提起的远方。他们当然也会为此惊愕、唏嘘，捐一点钱，然后更精心地打扮自己的孩子。他们没准在哪儿碰到过急切的田伟、低首蹙眉的蔡京男或者专心地翻着垃圾袋的何威，也许觉得有些抢眼，但是他们看不见这些孩子背后的故事，听不见也不会刻意去听这些孩子心底的声
　　如果没有1995年4月8号《北京晚报》上的那则启事，可能谁也无法预料他们现在在哪里，在做什么。
　　那是一则“宏志班”的招生启事。“启事”说，北京市崇文区重点中学广渠门中学高中部决定创立“宏志班”，面向全市招收品学兼优的、家庭人月均收入在200元以下的贫困学生。“启事”还说，广渠门中学计划每年向每个学生资助1520元，不仅免收学费、杂费、书本费、校服费、军训费、课外补习费等等，而且提供每月80元的生活费。
　　如果您希望了解这群多少有些拘谨的孩子却又打不开他们的话头，那么不妨从这则启事开始吧。“那天天有些阴，上完数学课，班主任叫我，我还以为什么事呢。回家告诉姥姥，我跟姥姥住，姥姥就知道唠叨，考得上不？考得上不？”马忠伟一上来就打着手势，“你说，我哪儿知道？”崔巍也是班主任转告的，晚上回家告诉姨，姨不信，翻过来覆过去地问，问得崔巍也乱了。景小芳的爸妈从同事那儿听到这个消息后，半天没吭声。后来好歹找到了一份报纸，看了又看。
　　一个源于良心的念头
　　校长李金海当然无法预料这么多“后来”的故事，但他有预感。
　　1992年冬天，李金海作为北京市人大常委会教科委员视察怀柔，在碾子中学亲眼目睹过学生饿晕的场面。
　　广渠门中学不断出现的特困生也在随时提醒他留心另一个北京。田伟的初中就是在广渠门中学上的。情况发现之后，学校向他发放助学金，但助学金是每个月8元钱。后来，学校又决定为他供应免费午餐。
　　1993年，视察过北京的10多所私立中学之后，李金海愈发不安。这些孩子学电脑，练钢琴，上着小班，住着带卫生间的标准间，连餐厅也配着空调。但是另外一些孩子正面临着捧不上课本的危险。
　　“有些事情，你看见了，就不能当没看见。”李金海说。
　　创立一个免费高中班的念头再也挡不住了。但是源于良心的念头，实现起来从来都不是顺利的。除了开导部分教职员工在做得与失的算术题时把孩子们的心愿考虑在内之外，阻力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是钱；二是主管部门。
　　据说主管部门有人认为，办这种班，是揭开伤疤让人看，是明摆着给首都和给社会主义抹黑。还有人担心，办这种班等于说学校富了，以后不好再争取社会赞助，而且广渠门中学是区重点，本来面向全区，若要面向全市，就挤占了本区名额。
　　李金海奔走游说了整整两年，一直磕磕绊绊，没有结果，直到某次市委座谈会上，事情才出现戏剧性的转机。那天李金海实在憋不住气，发了几句与座谈话题不大相干的牢骚，碰巧被市委副书记李志坚听到了。李志坚此后亲自出马，上下疏通，一步步落实各方事宜。招生启事发布前夕，李金海以“砺志班”之名面示李志坚，李志坚挥笔改为“宏志班”。
　　“宏志”，寄宏图，展大志。
　　未泯的良心像尘封的柴禾，忽地被“宏志班”点燃。一位名叫胡宗贵的老退休工人，计划赞助“宏志班”每月500元，他的退休金是每月600元。北京工业设计研究院结构室的27个同志派人冒雨送来5400元，并附信说，我们都是大学生，懂得知识的意味，更懂得学习的艰难，望“宏志班”好自珍重。北京市工商联的机关成员和所属私营业主闻讯，联合捐款13万元……
　　北京神路圆大酒店省下店庆的钱，为“宏志班”的学生每人做了一件大衣，胸口印上了“神路圆大酒店”的字样。虽然知道这是公关，但班主任高金英老师表示：“我不管酒店公关不公关，我只管孩子过冬不过冬。谁这么搞公关，我就感谢谁。”
　　还有一些“有远见”的父母也看好了“宏志班”。
　　北京市政府一位同志委托某市长秘书关照广渠门中学，招他的女儿到该班“受受磨练”。新华社一位高级记者答应捐助3万元，条件也是让他的孩子在这个班占个名额。类似的电话，李金海还接到过许多。
　　54个孩子的特别回答
　　特别有礼貌，特别守纪律 特别能吃苦，特别能忍耐
　　这是“宏志班”的特别班训。这是54个孩子对于良心的特别回答。
　　学校门卫认得的高一新生中，数“宏志班”的孩子最多。因为学校里最早来的，最晚走的，总是他们。蔡京男住在海淀区西八里庄的周转房里，因为远，又因为功课，在安排住校之前的两个多月里，蔡京男每天凌晨3点半起床，洗漱，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