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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在蜜罐里的苍蝇] 苍蝇和蜜罐的故事

发布时间:2019-04-07 05:20:59 影响了:

  他侧过身子,用臂膀扛了一下,才推开了这扇沉重的门。高级公寓的大门大概都是这样的:弹簧的劲儿很大,给人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而现在,它似乎越发沉重了,越发使你觉出了自己的卑微和渺小。
  夜色真重,漆黑一片。他知道,是刚刚从灯光耀眼的地方出来的缘故。他站在门前,眯了一会儿眼睛,欢快的、忧郁的、庄严的、戏谑的……各色各样的旋律还在耳边搅作一团。金碧辉煌的枝形吊灯。高贵典雅的仿古地毯。在键盘上滑动的白皙修长的手指。可口可乐冒着鱼眼泡儿。刻花酒杯里的威士忌象琥珀一样晶莹……他是在沈哗挎着巴松,奏着幽默调皮的自度曲,迈着故作醉态的舞步在地毯上晃荡时离开的。在那里多呆一分钟,对于他来说都是一种折磨。再说,也许他们就要商量下一次“音乐沙龙”的聚会地点了,真等到那时候,如果有人提议下星期六的“沙龙”由他主办,他将怎样回答?
  他有点后悔,干嘛要跟着彭丹来到这个鬼地方。傍晚,他提着乐器盒,去找他的老师滕扬。在大院的门口,他看见了培训班的同学们:吹巴松的沈哗、拉大提琴的李兵、吹长笛的孔繁……当然,还有彭丹。
  “周宏志,你上哪儿?”
  彭丹身材修长,看到他似乎有点喜出望外,远远迎过来之际,裙据掀动,显得轻盈、飘逸 。
  “你们上哪儿?”他故意反问道。
  “到沈晔家玩玩。张小玫这家伙,磨磨蹭蹭的老不来。”
  其实,他已经猜到八九分了。李兵、张小玫和彭丹都是“乐团子女”,沈晔的爸爸是知名的民主人士,妈妈曾经是钢琴家。这些同班同学中间的“骄子”们,几乎每星期六都要办“音乐沙龙”聚一聚的。每当看到他们凑到一块儿嬉笑、闲扯,昨天卡拉扬,今天梅纽因的,他的心中老是觉得失落了什么,空洞洞的。
  “唉呀,太好了!你正好带着你的Oboe?刚才我还跟他们说,上午在琴房里听了你吹的Handel降B大调,我激动极了!”彭丹和许多有教养人家的子女一样,习惯于把双簧管叫“Oboe”,韩德尔叫“Handel”,当然,还有“Basso-on”啦,“Beethoven”啦,随口而出,光这腔调就够他周
  宏志伤心一阵儿的。他也曾试着从嘴里涮出一句“Oboe”之类,总觉得土,带着炸酱面的味道。不过,今天,彭丹居然这样真诚地承认被他的演奏所激动,这也使他感到几分得意。
  “一块儿去沈晔家好吗?真想再听你一段。”
  在这样的眼神、这样的腔调面前,拒绝几乎是不可能的。可是,当他一迈进沈哗家的客厅,眼前展现出那精美的装修、豪华的陈设的时候,当主人家的保姆端着饮料盘,过来请问用点什么的时候,当他看到那些同学们或骑在沙发扶手上,或坐在地毯上,一副宾至如归的潇洒劲儿的时候,他觉得自己寒酸极了,呆板极了,土气极了,他又恨不得立刻从耀眼的灯光下逃开,躲进夜色里去。
  现在,他终于逃出来了。凉风吹走了脸颊上因羞惭而带来的灼热,却往内心深处送来了人生遭际的悲凉。他想起了他自己的家,杨树胡同一个大杂院儿里那两间低矮的小屋。钳工出身的父亲沉默寡欢。在街道托儿所里干杂活儿的母亲仿佛总在忙个不停。他和他的四个兄姐挤在一张大床上长大。他学音乐的“启蒙老师”,是那台从委托商店买来的五灯收音机……“命运啊。”他苦笑了。
  其实,谁都可能在命运面前发出这样的慨叹的。不过,已经获得双簧管演奏大师滕扬的极高评价,即将成为“乐坛新星”的周宏志同样应该知道,贝多芬是怎么扼住了命运的喉咙,演奏出辉煌的人生乐章的。遗憾的是,他不知道这一点。这颗“新星”还没有找到坚实的人生轨迹,他的身边,流星闪着夺目的光彩,一颗一颗滑过。对那稍纵即逝的光彩的倾羡,也许正预示着坠落的开始……
  走下台阶的时候,他听到了公寓的大门又一次被推开的声音,接着,是高跟鞋匆匆走来的得得声。他回了一下头。他猜对了,是彭丹。
  “拉你来参加今天的聚会,是不是太冒失了?”
  “没有。挺好的。”
  “那干嘛要提前退席?”
  “不是跟你说了吗。今晚无论如何要去滕老师那儿照一面的。去晚了,不好。”
  “不,”彭丹固执地摇摇头。“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吗?你刚才吹的那支曲子,那么忧郁。你不觉得和聚会的气氛太不协调了吗?”
  “本来双簧管的气质就是忧伤的。要不干嘛欧洲人开始就用它来演奏哀乐?凄凉、哀怨、无可奈何。”周宏志叹了一口气,“倒想吹点儿开心的呢,开心得起来吗?”彭丹嘻嘻笑起来:“看,看,不打自招了吧,别把责任推给你的Oboe。老实说,干嘛这么忧郁?”
  周宏志咧了咧嘴,苦涩地一笑。他不再说什么。
  他们俩在沙沙作响的杨树下,默默地走了很长的一段。
  与众不同的男人对于姑娘们来说,永远是一个诱人的谜。寡言的、忧郁的周宏志,和他演奏的曲子一样,一下吸引住了彭丹。周宏志呢,他的身边还从来没有走过这么一个姑娘,她高雅、漂亮,善解人意,甚至对他还带有几分崇拜。他有点儿陶醉了。
  “我家就在那座楼上。不去我家坐一会儿吗?”
  他摇摇头,朝滕老师家的方向扬了扬手。
  他们终于要分手了。
  “周宏志,你家在哪儿?”她却没有马上分手的意思。
  “我家?”他一愣,随即笑了。“我家在乌烟瘴气大街,犄角旮旯胡同,一个破破烂烂的四合院。”
  “真逗!”彭丹又开始咯咯笑个不停。“哪天到你家看看!”
  “别吓着你。”
  “去去去,四合院儿才时髦呢!首长们都爱住四合院。”
  “那倒是。”周宏志说,“我们胡同就住了两个副部长。”
  “哪个部的?”
  “一个在煤炭部,一个在一机部。”
  “姓什么?”
  “一个姓张。另一个……”
  “另一个姓什么?”
  “姓周。”彭丹又笑起来:“哼,我明白啦,你等着吧,我非去‘乌烟瘴气大街’、‘犄角旮旯胡同’看看不可!”
  ……
  他就在这笑声中和她分手了。这笑声久久不散,陪伴着他走进杨树胡同,走到他家所在的大杂院儿的门口。
  夏天的晚上,大杂院儿居民们最好的去处,就是院门口的空地了。那些不愿看电视的人们,纷纷逃离狭小空间的挤压,坐到院门口来,嘻笑斗嘴,“敲三家儿”,下象棋……几乎堵死了院子的入口。周宏志提着乐器盒,从一堆一堆蹲在那儿、坐在那儿的人群旁走过。同院儿住的李大爷叫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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