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力视角下的《好兵》空间美学研究 美学张力
［摘 要］ 本文运用新批评理论家艾伦?泰特提出的张力理论﹑约瑟夫?弗兰克提出的小说空间理论和昂利?列斐伏尔提出的空间生产理论对英国现代主义作家福特?马多克斯?福特的代表作《好兵》进行多重解读，揭示福特在该小说中建构的多重张力美学空间，透视19世纪末席卷而来的现代主义思潮在西方社会的文学创作空间﹑社会历史文化空间产生的张力美学效应。
［关键词］ 张力理论；空间理论；《好兵》；张力美学空间；空间张力场
1937年，新批评理论家艾伦?泰特在《论诗的张力》一文中首次提出张力理论，“我所说的诗的意义就是指它的张力，即我们在诗中所能发现的全部外展和内包的有机整体。”［1］从此，张力成为了一种文学研究的普遍方法，其内涵也日趋丰富，“凡当至少两种似乎不相容的文学元素构成新的统一体时，各方并不消除对立关系，且在对立状态中互相抗衡﹑冲突﹑比较﹑衬映，使读者的思维不断在各极中往返﹑游移，在多重观念的影响下产生的立体感受。”［2］1945年，美国普林斯顿大学教授约瑟夫?弗兰克在《现代小说中的空间形式》一文中首次提出小说空间理论。小说的空间形式指的是“作家在文学创作中改变传统直线型静态叙述模式，采用‘扭曲时间’的原则来改变情节发展的自然时间流程的一种叙述方式”［3］。1974年，法国哲学家昂利?列斐伏尔在《空间的生产》中指出：“社会空间是一种特殊的社会产品，每一种特定的社会都历史地生产属于自己的特定的空间模式。”［4］16619世纪末20世纪初，英国现代主义作家福特?马多克斯?福特（1873—1939）与亨利?詹姆斯﹑约瑟夫?康拉德率先引领英国小说美学形式变革，1915年发表的《好兵》是福特的代表作品，也是他的小说美学思想的集中体现。本文运用新批评理论家艾伦?泰特提出的张力理论﹑约瑟夫?弗兰克提出的小说空间理论和昂利?列斐伏尔提出的空间生产理论对这部小说进行多重解读，揭示福特在该小说中建构的多重张力美学空间，透视世纪末席卷而来的现代主义思潮在西方社会的文学创作空间﹑社会历史文化空间产生的张力美学效应。
一、张力充斥的文本空间
作为一部现代主义小说，《好兵》的叙述结构引起了评论家们的争论。有评论认为，小说结构混乱，令人费解。如小说刚出版时，就有评论认为：“小说特别的啰嗦单调……”阿瑟?托德指出：“叙事顺序打乱了时间序列，而是跟随道威尔的回忆。”［5］109-110托马斯?塞科姆在《新见证》(New Witness)上评论说：“故事的进展就像在跳一种维安登舞步，进四步退三步。”［6］也有评论认为小说结构是有序的。萨缪尔?海恩斯说，这部小说的动作不是“激情显现的时间进程，而是叙述者摸索其意义的心理动作……该小说的真正事件是道威尔对所发生事件的想法，而非事件本身……”［7］大卫?哈德荪认为：“在《好兵》的文本中，年代顺序已经被分割成有连接的记忆行动，它常常把现在的反思与过去的情景联系起来，这就常常给同一事件提供矛盾的视角，书的组织原则反映了道威尔进化演变的思想状态，在道威尔的内心思想进展中，没有什么完整的大纲。”［8］李德认为，“随着紧张记忆的来回穿梭，福特实现了一种不是事件的序列，而是意义的序列。渐渐地，他把皮层层剥开，受保护的文明外表——礼貌，公共行为，口碑，甚至道德准则，到背后口是心非的钟情的被揭露。”［9］33哈弗蔓说，“就像他的名字所暗示的，（道威尔的英文意思就是一种起连接作用的铆钉），道威尔把故事紧紧抑制住，把各个部分连接起来形成整体感。通过他的思想，他‘认识’了别人，通过他的印象，他‘看到’了事件和隐藏在小说中的内在关联。”［10］48从以上两者截然不同的评论显示，福特利用时空转换把传统的时间序列转化为跨越时空的心理空间模式，也就是乔伊斯和伍尔夫所提倡的“意识流”。正如福特自己所说：“叙事应该像织布的梭子从头至尾来回穿梭，一会儿是1890年，一会儿在1869年，然后又回到1902年，最后又跳到1869年，就像已经忘却的事件在叙述人脑海中闪烁跳动。”［11］因此，读者在阅读这部小说时，感觉小说的显性结构是混乱的，而隐性结构却是有序的，形成一种张力充斥的文本空间。福氏的这种创作手法与弗兰克提出的小说空间理论非常吻合，弗兰克认为，“作家或以频繁穿插，或以重复叠加等手段来有意打破、淡化和消融时间顺序，突出和强调原本叙述中承前启后的时间性所难以达到的共时性空间效果，这是时间连续性被中断后呈现的意识空间图景。”［3］可见，福特的小说美学思想与乔伊斯﹑伍尔夫提出的意识流，与弗兰克提出的小说空间理论是如此相似，可时间却提前了几十年。
二、张力充斥的道德空间
安?巴?斯尼托认为福特非常擅长“把道德的矛盾提升到结构的层面”［12］。“艺术真实感的根本就是道德的正直与诚实”［13］是福特信奉的创作原则。文本空间中的“序”与“乱”是英国爱德华时代道德空间中“伪善”与“堕落”的隐喻。福特用张力充斥的文本空间映射了英国爱德华时代张力充斥的道德空间。从表面看，英国爱德华时代是一个繁荣秩序的历史时期，人们对传统道德深信不疑，社会秩序井然。然而，外表的伪善掩盖不了本质的堕落。正如卡塞尔所说，“这些人被迫面对他们生活中缺乏任何道德信仰和道德行为。欺骗、托词、嫉妒、卑微是他们保持体面的混乱之举。结果是孤独、疯癫和死亡。”［14］154“福特自己也敏锐地感觉到爱德华时代秩序的变化、地位的不稳定和传统的变迁，正像福斯特所说的混沌。”［15］哈弗蔓认为《好兵》就是一部战争小说，它是分析人性结构的种子，推而广之，人类社会已经濒临战争的边缘。它是一部寓言小说，在这个由爱德华、道威尔之类人物组成的社会里，这些“体面”人物统治和掌控着它的命运，怀着这样那样、好的坏的企图，最终必然走向毁灭和灾难。［10］52阿瑟?托德认为，“小说就是神秘的爱德华时代幻想破灭的墓志铭的一部分。”［5］110在《沉没之岛——英国现代作家》中，休?肯纳认为，“《好兵》，即将被颠覆世界的一个隐喻。”146-160美国批评家李德（Lid）认为，“小说的重点不在事件本身，而在于过去与现在，人们想当然认为的和亲眼所见的之间矛盾张力。”［9］39卡塞尔说，“《好兵》通过体面人物的行为受到传统习俗的压制而渗透社会、道德和心理的张力。”［14］153“社会约束是麻痹的，张力需要释放，张力一旦释放，情感就会失去控制，道德约束就会崩溃。爱德华和道威尔夫妇因为在严酷的社会习俗和道德堡垒之中的激情释放，都成了道德荒原里的牺牲品。”［14］154显然，福特用张力充斥的文本空间映射了英国爱德华时代迷惘混乱的道德空间。或者说，张力充斥的文本空间是英国爱德华时代充满张力的道德空间在小说文本中的投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