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门宴》位次介绍之妙 鸿门宴现代是什么意思

　　节选自《史记·项羽本纪》的《鸿门宴》，形象地为我们描绘了项羽、刘邦的一次正面交锋。司马迁用寥寥二十余字，为我们详细介绍了酒宴上各人的位次：“项王、项伯东向坐，亚父南向坐。……；沛公北向坐；张良西向侍”（《鸿门宴》）。初读此文时，未免心中疑惑：柳宗元称《史记》“朴素凝练，简洁利落，无枝蔓之疾，浑然天成，滴水不漏，增一字不容；遣词造句，煞费苦心，减一字不能”（《河东先生集》）。而此处，语言“朴素”确然，“简洁利落，无枝蔓之疾”似乎未必然，“减一字不能”又从何谈起呢？酒宴上一个位次而已，有必要介绍得如此详细吗？难道作者有什么深意不成？
　　如果我们要探究出座位安排后面的玄机，就必须具备一些基本的古代文化常识。我们知道，古代座位是有尊卑之分的，讲究的古人，绝不乱坐。古代房屋面南而建，房屋有堂（殿）、有室，在堂（殿）上接待客人，尊者面南而坐。而在室内就不同了， 室内东向的座位最尊（主位），南向次之，北向又次，西向最卑（王力《古代汉语》下册）。
　　《鸿门宴》中各人位次的安排如下图所示：
　　
　　项羽兵驻鸿门，只能在相当于室的军帐里宴请刘邦。
　　当时，项羽为主，刘邦为客；而好客，敬客，历来为中国人之传统美德。当时刘邦与项羽同为亡秦的一路诸侯，地位相当，所以，从尊重客人礼仪上讲，项羽应请刘邦单独坐主位，至少应该和自己一起同坐主位，但由于项羽兵力上对刘邦有四比一的压倒优势（“项羽兵四十万”，“沛公兵十万”《鸿门宴》），且挟勇胜章邯之余威，项羽根本未把泗水亭长出身的刘邦放在眼里。所以，作为主人的霸王，安排自己和叔叔项伯坐尊位，自己的亚父，重要谋士范增坐次位，而让刘邦坐又次的位置，就是想观察刘邦的反应。这不仅是对刘邦的示威、挑衅，更是一种自大、狂妄！也就是说，在当时项羽的眼里，刘邦对于他来说，只是癣芥之患，根本未曾将刘邦放在眼里。而对于地位与项羽相当的刘邦而言，自己率先攻下咸阳，按照约定，那是要做关中王的。即便是不能单独坐主位，也该和项羽同座，而项羽连次之的位置部未曾安排给他，这是何等的屈辱！然而，刘邦该如何选择呢？如果直接抗议甚或拂袖而去，这当然可以呈一时之快，但却很容易激怒项羽，授项羽以口实，当场把自己杀掉。即使自己侥幸跑回兵营与项羽开战，厮杀起来，区区的十万兵对于项羽的四十万虎狼之师来说，无异于以卵击石。所以，当时他最明智的做法，就是忍气吞声，待时而动。因此，鸿门宴上，自始至终，刘邦都是小心翼翼，谦虚恭谨，虽然自己先破秦入关，却还要跟项羽道歉说：“臣与将军戮力而攻秦，将军战河北，臣战河南，然不自意能先入关破秦您得复见将军于此”（《鸿门宴》），以“臣”自称，将成功归于“不自意”而非自己的实力，何等谦逊，何等谦卑！可以说，精细老练的刘邦，用自己的权变，，最大程度地满足了自高自大的项羽的虚荣心，麻痹了目空一切的项羽，为自己换得了一次生命的机会，也为将来的战略反攻赢得了时机。
　　对于两个同样胸怀大志（面对秦始皇的车队，项羽曾说“彼可取而代也”，刘邦曾言“大丈夫当如此”）的人而言，铲除敌人，坐拥天下，是其最终目标。“力拔山兮气盖世”（项羽《垓下歌》）的霸王，因其自高自大，优柔寡断丧失了一次次良机；精细老练，机智权变的汉王却最终“威加海内”（刘邦《大风歌》），一统四方。
　　正是通过座位安排的介绍，太史公用如花妙笔，让我们就感到了那种杀气腾腾，危机四伏的氛围；更主要的，是一个活脱脱的傲慢自大，耳软心活的艺木形象——项羽就浮现在我们面前了；另一个工于心计，喜怒不形于色的刘邦也呼之欲出。两个人物个性鲜明，相映成趣。因此，以后项羽败亡，刘汉建立也就顺理成章，水到渠成了。读此妙文，不禁让人拍案叫绝，无怪乎金圣叹可以用读《水浒传》下酒。感于此，让我想起班固所评，说《史记》“善叙事理，辩而不华，质而不俚”，更无怪乎鲁迅先生极称史记为“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确实如此啊！
　　范希卿，教师，现居四川雅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