槌起槌落 交易世界里的槌起槌落

　　他们站在众人注目的高脚桌背后，打着优雅的手势，口吐莲花，时而幽默时而严肃，却对世象人心洞若观火。与他们同时登台的，或是价值连城的艺术品，或是众人趋之若鹜的土地、商业房产……纷纷只等着那一下落槌为安。
　　1996年，季涛在新加坡主持了自己人生中第一次大型拍卖会，拍品是中国书画和古董相机，“新加坡的拍卖市场比起当时国内市场要成熟，来的买家很少是看热闹的人，他们已经习惯于快速、高效率的竞价，遇到不十分了解的中国画家，就会当场向拍卖师发问。”
　　面对着纷纷举起的竞买牌，季涛嘴里也轮番快速地用英语和汉语报价，手中的小木槌一次次落下，掀起了一轮又一轮的竞买高潮。为了这次拍卖，季涛事先研究了国外拍卖师的主持方式，把拍卖场上的惯用英语主持用语背得滚瓜烂熟，又请教了新加坡著名拍卖师林文虎先生，“总算顺利过关。”他笑道。
　　如今，季涛已在拍卖行业浸淫多年，参与拍卖达500余场，早已跻身为行业的一线拍卖师，并成立了天问国际拍卖机构。
　　从业近20年，季涛曾经遇到过很多对这个行业的诸多误解。“大家单纯认为拍卖场就是有钱人出入的地方，所有的拍品必定开出高价。殊不知，拍卖有许多种类型和层次，既有对少数珍、稀、精艺术品和房地产、企业产权的的高价拍卖，也有对二手家用物品、小商品的低价位拍卖。拍卖的特点在于能够体现每一件拍品的真实市场价值，它的成交价较少主观性，更趋客观性和合理性。”
　　自1997年《拍卖法》颁布开始，每年十月份参加中拍协组织的专业考试，合格者即可成为拍卖师。拍卖师分为资产和艺术品两大类。资产拍卖的领域是公司股权、房产、采矿权、土地等方面；而艺术品拍卖领域的拍卖师，既主持春秋季“大拍”，又有日常“小拍”。“只有少数高手，可以在资产与艺术品之间跨界主持，甚至在‘大拍’和‘小拍’之间来回换‘场子’！”而季涛就是拍卖界中一位十足的多面手。
　　多面控场人
　　2009年一次佳士得当代艺术拍卖会上，因为拍卖师在落槌的时刻漏看了处于视线盲点的一位举牌者，不得不宣布对拍品重新拍卖，造成之前的竞投者竞投无效，遭到后者起诉。
　　“对于一家老牌拍卖公司，偶尔也会出现‘漏拍’这一类失误，因为重拍后，最先的买家很可能需要付更多的钱。所以，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是对拍卖师现场掌控能力的首要要求。国内的拍卖公司最初常常会选择一些形象稳健、口齿伶俐、头脑灵活的员工去做拍卖师。”季涛解释道。
　　国内恢复拍卖才只有短短的21年，拍卖现场鱼龙混杂，有真正的买家，也有很多爱好者，甚至还有来凑热闹的……签单员满场走，一些客户为了避免其他了解自己的竞价人“顶价”，采用“藏牌竞价”的方式，冲你眨眼、点头暗示价格……要掌控好现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让季涛印象深刻的一次拍卖会，是在浙江拍卖商品房，这批商品房本来已经确定价格了，后来机构决定进行阳光操作，公开拍卖。可是老百姓却认为采取拍卖就是要赚钱。当时近一千人买家，起拍价刚亮相就超出了当初说好的购买价格，于是上百人站起来抗议，并且有一些人声称要离开。
　　“当时场面真的很混乱，我就解释为什么要拍卖，劝大家不要走，或者有时要加一点‘厉害’，说：想买的人留下，不满意的可以走，但是你们走了，剩下的人可就捡便宜喽。最终有很多人坚持留下。”
　　在季涛的拍卖生涯之中，这属于个别情况，一般来说，非艺术品拍卖由于有市场价格作为参考，大多数会很迅速且顺利地拍完。真正考验拍卖师主持和控场能力的，是艺术品拍卖和慈善拍卖。
　　“人们参加慈善拍卖会是来捐钱的，不是有目的地要买哪件东西。全靠你‘忽悠’。气氛需要调动，因此拍卖师要多一些亲和力、激情、调侃乃至幽默。而艺术品拍卖会，常客们有备而来，一天将近400-500件拍品出手，如果过于激昂，小心嗓子不够用。”
　　渊博的杂家
　　在开拍卖会之前，拍卖师必须是个很好的谈判者，要参与谈生意和鉴定拍卖品，“主持是次要的，专业的鉴定评估是主要的，所以要有多方面的才能和广阔的知识面。”季涛说。
　　在他看来，拍卖师首先应该是个杂家，“这些都是要慢慢积累的。要杂到什么程度呢？拿出任何一件东西来问你能否拍卖、能拍多少钱、真不真，你都应该说出一二三来。任何一件东西，一看就要能说出它是否能够拍卖、大概有多少价值、怎样运作，说不出来没关系，但你一定要能找个人说出来。你只能说出个大概，然后找个专家来进一步进行鉴定真伪和评估价格。作为一个拍卖师是应该做到这点的，任何东西都要能够搞清楚个大概。”
　　与国内不同，欧美国家拍卖师不需要经历全行业考试，因为本身多是业务出身，先是精通某一领域，再兼职做拍卖师，这样就带来了两大好处：一是，在拍场上他们对拍品的把握会更好，拍品的价值、价位都了然于胸；二是，拍卖师本人和台下的买家很熟悉，知道他们的心理价位，可以提升成功率。季涛认为，国内的拍卖师大多停留在现场主持阶段。“他们在专业能力、知识储备方面略有欠缺，很多情况下他们自己都不理解拍品背后的价值，对台下买家的心理价位也不甚了解。”
　　半个律师
　　拍卖师在场上看起来风光无限，但是台下要做非常多的工作，其中至关重要的一项就是仔细推敲《标的简介》、《特别声明》和《拍卖成交确认书》这些法律文书上的每一句话，避免留下漏洞，让人有机可乘。按照规定，这些文件必须存档，保留5年以上，容不得一点纰漏。有时，一个字就可以决定诉讼的输赢，因此，拍卖师甚至相当于半个律师。
　　2010年，一本名为“拍卖师”的小说揭露了拍卖行业里的许多金钱丑闻，将拍卖师“鉴定”为这样一种存在： “游走于阳光和阴影之间的灰色地带，充当经纪人或者皮条客。”
　　“除了法律法规要遵守，拍卖师还要遵守行业内的道德。”季涛说，他曾经不止一次碰到过想从他这里打听保留价的买家，或者希望将拍品便宜点拍给他，对此，季涛明确地表示：“作为一名拍卖师，你不能去参与买和卖，但我会给他一些建议，比如告诉他如何拍，什么时候跳叫或者怎样调整加价幅度等。”
　　此外，拍卖师在台上一定要公平，“比如给买家留的时间要一样长，加价的时候也要公平，因为拍卖师一槌定音，报价三声成为行规，此外，拍卖师要喜怒不形于色，不能说拍得好了就兴奋，拍得不好了就绷起脸来。这些很难做到，但是统统都应该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