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重返亚洲 [美国“重返亚洲”与中国之应对]

　　古人云：弱国守四境，强国守四邻。意思是：国力弱的国家，只能在自己的边境进行防御；国力强的国家，则能在自己的邻国部署防御。　　毛泽东内线作战与外线作战的说法与此有相通之处。当自己实力弱的时候，只能立足于内线作战；当自己实力强过对手时，哪怕只是形成局部优势，就要适时转换到外线作战，御敌于国门之外。
　　看一看美国遍布世界各地的军事基地，就会觉得前人所言不虚。
　　世界格局正在发生明显转变。只要中国自己内部不发生大的、整体性的动荡，这种趋势会更加明显。作为应对，美国决定重返亚洲，奥巴马总统也曾声称美国“绝不做老二”。美国虽然一再表明重返亚洲不是针对中国、遏制中国，但这样的表白最好当作外交语言去读。韩国、日本、澳大利亚、菲律宾、越南等国家都被当做美国遏制中国的“桩脚”，借着这些“桩脚”，美国来了。
　　其实，对于美国重返亚洲，中国没有必要过度焦虑。美国经典现实主义政治学家汉斯?摩根索认为，在国际政治中冲突是自然状态，争得了强权就赢得了和平；国家争夺强权的欲望构成国家利益，即按强权论定的利益；国家追求按照强权论定的利益，无需道貌岸然；在国际政治中，普遍的道德原则不可能实现，只能近似于实现，国家的行动无所谓道德；搞政治“必须欺骗”。美国的学者外交家凯南、基辛格和布热津斯基等人，都是经典现实主义的支持者。从这个角度观察，美国的外交政策就不是难以琢磨的。
　　要应对美国的重返亚洲，不妨学习一下美国经典现实主义外交理论的坦率风格。如果不为“普遍的道德原则”所束缚，中国就可以坦率地承认：要想求得长久的和平，必须在国际政治中“坦率”地追求强权。这既是中国国力强盛之必然，更是中国追求未来持续、稳定发展之必须。
　　这里需要强调的一点是，追求强权不是追求战争的同义词。跟美国现如今往往把强权与单边主义相联系不同，中国应该更多地坚持和平主义、以和为贵的原则。武力是体现强权的重要方面，但展示武力不一定要体现为战争。德国人克劳塞维茨在《战争论》中提出了一句被广泛征引的语录：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可是，政治一定要延续为战争吗？中国争强权是为了实现有利于发展自己的和平的国际环境，而不是要把它变为伤人伤己的战争。
　　中国是现存世界秩序和规则的受益者，所以不必从根本上挑战现有的国际秩序，应该承认美国世界第一的地位。承认美国世界第一与争强权之间并不矛盾。以前美苏争霸，两个都是强权；中国近代曾经是好几个国家的半殖民地，那些国家相对中国来说都是强权。中国如果能坐稳世界第二，笔者以为就是一个比较理想状态的强权了。
　　美国重返亚洲，这是大势所趋，中国阻挡不了。以理性观察，这既是美国大的战略调整，也是中国的一些周边国家翘首以待的结果。中国崛起是因，美国重返亚洲是果，是中国崛起的大势引发了美国重返亚洲的大势。
　　下围棋讲究取势，而不过分执着于一城一地的得失。美国遏制、包围中国，中国没有必要只在这个包围圈附近扭打纠缠。解放战争时，刘邓大军千里跃进大别山，成为改变国共局势的重要步骤。如果“螺蛳壳里做道场”，固然可以做得很精致，免不了的是局促和被动。上世纪70年代，中国苦于为世界所孤立，苏联在我北方边境陈兵百万。此时，几个老帅受命于毛泽东，观察、研究国际形势，后来提出一份建议，主张建立与美国的联系。1972年尼克松访华一举扭转了整个全球局势，这样就使苏联处于中国和西方的东西牵制、挤压之中，使中国由战略被动转变为战略主动。苏联的最终崩溃跟这种局势的转变不能说没有关联。
　　所以，中国在与美国的竞争中欲取得比较优势和战略机动，首先要避免让美国形成对中国的聚焦能力。美国对中国的聚焦度越高，聚焦能力越强，中国的回旋余地就越小，战略上就越被动。显然，美国重返亚洲就是对中国的一种战略聚焦。美国重返亚洲除了中国崛起这个因素之外，还因为美国认为在中国周边以外的其他地区，已经“西线无战事”。别的地方安定了，美国就有能力“聚焦中国”了。作为应对，中国应该推动世界的多极化，在注重内线防御的同时，致力于向外线布控，削弱美国对中国的聚焦能力。特别是扶持欧盟，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助欧盟走出经济困境。让欧盟成为多极化中的一极，欧盟能够发出自己的声音，客观上便形成了对美国的牵制。
　　第二，中国可以在世界范围内扶持一些牵制美国的“桩脚”，不能让美国完全掌控中东，那是掐中国脖子的行为。中国的能源安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那块是非之地。如果它轻易地被美国完全摆平，中国就大为不妙了。中国的战略就是要在这个地区与美国展开角力。只要世界上不断有一些地方存在着是非和冲突，让美国老是觉得“西线有战事”，中国就可以尽可能延长自己的战略机遇期。
　　第三，中国要敏捷、有力地行使自己的还击能力。对那些损害中国主权，挑战中国核心利益的国家，要能准确寻找它的软肋，予以还击，就是要让那些蠢蠢欲动的、帮腔的、帮闲的、找茬的、自以为有后台老板的国家投鼠忌器，让它们在行动之前好好权衡一下利害得失。
　　第四，要建立中国的国际统一战线，该结盟就结盟。上世纪70年代中国和美国建立联系，对苏联形成强大的压力，那么中国和俄罗斯联盟，同样可以很大程度上瓦解美国的战略意图，缓解中国的压力。不少人怀疑俄罗斯与中国合作的诚意，笔者觉得，这取决于俄罗斯在多大程度上需要中国。需要的程度越高，合作的诚意就越大。俄罗斯现在在经济上和政治上都需要中国的援手，是中国可以在战略上合作的伙伴。
　　当然，总体上讲，美国是中国的竞争对手，更是合作伙伴，中国从美国获益良多，历史上如此，现实也是如此。美国是正面的国家，是有价值观的国家，做事有底线，这一点又是中国可以放心的。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政治学所研究员）
　　原载于《同舟共进》2012年第9期，转载请注明出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