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庭之子 洞庭樵子

　　万世安宁的愿望 　　八百里的洞庭是一个八面威风的好地方，这里多莲多菱多鳜鱼，也多诗多歌多传说。洞庭湖水浩浩荡荡一路流去，向西分岔的地方有一个叫万家渡口的小村子，隶属湖南澧县。万家渡口，是地图上找不到的一个小村庄。村子里几十户人家，靠打鱼为生。
　　1952年12月26日，万宁就出生在这个小村子里。碰巧的是，他竟与一代伟人毛泽东是同月同日生。
　　 万宁出生后，一屋人都在绞尽脑汁，苦思冥想，给他取个什么名字呢？经历过兵荒马乱的祖父祖母，经历过战争时期社会动荡不安的父亲母亲，希望从此以后过着万世安宁的日子，于是就有了“万宁”这个名字。
　　
　　 萝卜做算盘
　　童年的家境使万宁习惯了过节俭的生活。上学后，他更是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有一天，老师在下课之前说，明天要开始上《珠算》了，请同学们别忘了带算盘。
　　放学回家后，万宁不声不响地到处找算盘。他记得家里有一把旧算盘，现在怎么找不着呢？母亲见他十分焦急地这儿翻翻，那儿看看，便问道：
　　“你找么宝贝呀？”
　　“找算盘，明天上《珠算》课要用呢。” 万宁很着急的说。
　　“哎呀，算盘前几天被你弟弟妹妹当汽车拖东西玩，玩得都散架了，我就把它收藏起来了，等你爸爸有空就修一下。”
　　“爸爸哪里有工夫，妈妈，您快点找出来，我来修。”万宁高兴地说。
　　面对垮得一塌糊涂的算盘，万宁七摆弄八摆弄，好不容易将它还原得差不多――最后就只剩下缺少的十几个算盘珠子没办法还原。万宁双眼瞪着圆圆的算盘珠子，七想主意八想主意，觉得这十几颗珠子还真的蛮不好还原。就在万宁的主意出现山穷水尽的时候，万宁的爸爸提着几个从自家菜园拔的萝卜，走进了屋子。一看见又白又大的萝卜，万宁马上灵机一动，“有办法了，有办法了……”高兴得不得了的万宁，连忙挑选了一个又大又结实的萝卜，心灵手巧地用刀子很快把一只大萝卜变成了一个个一模一样的算盘珠子，一把垮得七零八落的算盘终于在万宁的小手中变成了一把完整的算盘。母亲看了，笑得不得了，心想：真是环境造化人，孩子懂事了。
　　
　　 别出心裁的“参观”
　　 初来乍到的万宁，面对危机四伏而不惊慌，不失措，镇定自若。
　　 那几天，他带领有关科室的同志连续“参观”了几个地方，其目的是为了“不坏人”。
　　 首先，他们是到井冈山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
　　 井冈山烈士陵园门口，写着“保持肃静”等注意事项。其实，一走进去自然会肃静。石碑上刻着一万多个烈士的名字，还有一块无字碑，代表着更多的没有留下姓名的烈士。
　　 面对那冰冷的石碑和水泥墓，面对那无字的碑和无碑的墓，万宁心情沉重地说：
　　“和平来之不易，繁荣来之不易。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是建立在无数的英烈血洗疆场的声声呐喊中，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我们不仅要牢记英雄，更要追寻英雄，争做英雄，追寻并争做属于我们时代的自己的英雄，这样的追寻才是美的，这样的生命才是美的。”
　　 改革，从某种角度讲也是一次利益调整。只是没有他们的份儿了。我是说，永远安眠在这儿的人们。在这里，除了松柏的绿色，便是绿色的松柏。不想炫耀，不争待遇，甘于寂寞，甘于淡泊。看着他们！记住他们！皇帝死了，还要压在人民头上。他们死了，还要以自己的风骨给人以久远的启迪……
　　接下来，他们到一座青山旁边的火葬场去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
　　 一路上，大家沉默无语。
　　 到了火葬场，万宁严肃地说：
　　 进火葬场，是人生最后一站。躺在这里的人，过去也是一幕幕生活戏剧中的主角、配角或跑龙套的，如今他们谢幕而去，静静地欣赏着现世的人所创造的新剧，看着他们拼搏、厮杀，追忆、忏悔自己的生前。我们活着的人是不是也会在偶尔的空闲里，瞥上一眼这火葬场，这片墓地，因而冲淡一下名利，平缓一下心绪呢？
　　人有两种下场：一种人是死了以后让人叫骂，一种人是死了以后提起来让人敬重。个人利益是什么？低层次的是钱，高层次的是自我价值的实现。人不能把钱带进棺材，但钱能把人送进坟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永远腐朽，惟有为人民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人才会永远活在人民心中，才会永垂不朽……
　　 第三站是到网岭监狱去听一听沉痛的忏悔。
　　 万宁背靠高墙和铁丝网，语重心长地对大家说：
　　 火葬场是人人最后要去的地方，到这里来则是许多人完全可以避免的。人类为了保障自己创造的利益，特别创造了三种保障方式：一是教育。二是制度监督。三是法律制裁。
　　有些人因接受了第一种方式，而成为自觉的对社会有益的人。有些人不够自觉，那就用第二种方式去帮助他。还剩下一些人，无视第二种方式并践踏它，那就请他接受第三种方式。还有极少数人，连第三种方式也不顾忌，那就只好杀掉。但是，我们不要忘记，绝大部分人是愿意“好”的，即使想往监狱走去的人，把他拦下来，教育一番，也大都能行。
　　为了让饱人也知饿人饥，万宁又带领大家来到贫困地区、贫困单位和家庭走一走、看一看、听一听。
　　 万宁难过地对大家说：
　　 大家看到了吧，知道弱势群体的生活是如何艰难吧？懂得了如何珍惜自己拥有的工作和幸福生活吧？其实，他们过去为社会主义建设也是做出了很大贡献的。过去城里人吃的供应粮、供应油、供应肉、供应蛋，都是农民辛勤劳动生产出来的。那时他们自己都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把最好的粮棉油猪禽蛋以低廉的价格卖给国家，保证城里人的生活，保证城里的安定。那时的工人，也是拿着低工资，他们把创造出来的大量剩余价值留给了国家，留给了企业。什么叫奉献？这就叫奉献。这就是那个时代农民、工人伟大的奉献精神……现在，国家富强了，城里人富裕了，工厂现代化了，企业重组了，可他们却下岗了，贫穷了。可是，我们千万不能为富不仁，不能吃水忘了挖井人，我们要学习乌鸦的反哺精神，反哺曾经养活过我们的人，反哺曾经为国家作出过贡献的人……
　　
　　 做一堵土墙
　　 在纪检工作岗位上摸爬滚打了15年的万宁，说他“执法如山”，这不是形容词。
　　 他到株洲没几天，就与干部职工约法三章：
　　“不准到我的宿舍里谈工作；不准托人说情送礼；不准慷国家之慨照顾家属、亲戚。大家做事最重要的是讲原则，不能办的事就是送金山银山还是不能办；该办的事，就是不找我，我也会主动帮你办……每个人的眼睛都可以盯住我，监督我，我也监督大家。”
　　“万局长嘴中的这个‘三不准’可不是像有的人只是说说而已！”这是上门找他的人连连碰壁后的衷心感佩。
　　正人先正己。无论是在工作中，还是在生活中，万宁始终坚持严格要求自己，“凡是要求他人做到的，自己一定先做到；要求别人不做的，自己坚决不做；不该说的坚决不说，不该去的地方坚决不去。”
　　有一次――也只有这一次，万宁惟一的一个同胞弟弟，好不容易从老家找到株洲来，想通过他买点名优烟回去赚点钱。万宁一听就气愤地说，“你把你哥哥当成什么人了？你以为我是我们自家的局长呀？烟草局是自己开的呀？”
　　弟弟说，“你别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好不好？我晓得你一身正气，就这一次不行吗？你总不能让我花了那么多路费，就落个空手回家吧？”
　　“没有一次二次之说，不行就是不行！”
　　“那好，你眼里没我这个弟弟，我眼里也没你这个哥哥。我去找别人！”
　　“你要找别人我就更不客气了。别人谁认识你呀？别人还不是看我的面子？你赶紧回去吧，路费我给……”弟弟硬是空着手回家了。
　　在打击不法烟贩活动中，万宁不知堵住了多少人的说情，也不知戳穿了多少人五花八门的鬼把戏。比如，2002年5月，有一个名叫□□□的不法烟贩被执法部门抓获，烟贩搬出了几个级别很高的领导给万宁打电话说情。你猜万宁怎么说？他只说了一句话，“你，我都是执法者，请领导支持我的工作。”
　　 那个不法烟贩见万宁不吃这一套，就打电话直接对万宁说，“你敬酒不吃吃罚酒，小心你的脑袋。”
　　 你猜万宁又怎么说？“你搞死我，我是烈士。但你也要死，你是罪犯。”
　　 当我向万宁对证这几件事时，万宁说：“说实话，我要是黑着良心收钱，一年不知要收多少钱。话说回来，我们当领导的，不能台上说人家，台下被人家说。你知道，我们中国是一个多‘墙’的国家。铜墙铁壁是中国人民解放军。我这个已经脱掉军装的人，如今只想争取做一堵泥土垒成的墙，任凭风雨吹打，任凭用红用黑涂抹，任凭歪风邪气怎么攻击，我有我自己的颜色，我有我自己的职责，就是被人推倒，泥土仍然是泥土，不会改变质地，照样营养禾苗。”
　　
　　中国不缺菩萨
　　万宁从小受到父母“与人为善”、“雪中送炭”等慈善思想的影响，无论在哪里，总是主动帮助遇到困难的人。
　　茶陵县有一户贫困农民家庭，从1999年到2001年春天，三年连续死了四个人，现在只剩下一儿一女两个小孩和身患癌症的母亲谭珍蓉。两个孩子非常害怕母亲患病又去世，非常害怕当孤儿。于是，他们给当地的报纸写了一封《救救我妈妈》的信。信中的呼救声，深深地刺痛了万宁的心，他放下报纸，当即捐款200块，然后找人商量，号召全局干部职工捐款。很快，大家的捐款就达到了8500元。
　　第二天，万宁便派人把这笔捐款送到贫病交加的谭珍蓉家中。
　　谭珍蓉接着这包沉甸甸的钱，感动得哭了。
　　为了把谭珍蓉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万宁又带头动员市局及县局捐了几次款，硬是用捐款把她的生命从阎王面前买了回来。
　　有一天，谭珍蓉带着儿子，提着20个鸡蛋，要到株洲当面感谢万宁。一跨进万宁的办公室，谭珍蓉就激动得边哭边喊：
　　“万局长，……你救了我家三条命，我带儿子来给你这个活菩萨作揖、磕头……我晓得你很清廉，只带了20个鸡蛋，算是我们母子的一点点心意……不是买的，是我家鸡子下的……以后儿子出息了再报答你……”
　　“哎，起来起来，这里没有菩萨，只有一个叫万宁的人。”万宁一把拉起她儿子，并对她说：“老大妈，我也是农民的儿子，我的母亲跟您一样，也在农村。您家有困难，我们帮助帮助是应该的，我们拿的工资也是人民的钱。这鸡蛋请您拿回去，我知道，鸡子是农民的小金库，鸡蛋是农民用来换油换盐的。再说，我又没开伙，我吃食堂。这鸡蛋要是放长了坏掉，就糟蹋了。”
　　看见不断有人来找局长，电话铃声也不断响起，母子俩只好提着鸡蛋起身告辞。
　　出门时，万宁掏出100块钱给他们母子做路费，还叫办公室的一个同志把他们送到汽车站。
　　扯来扯去，母子俩硬是不愿意接这100块钱，万宁只好口气严肃地说：
　　“你们母子俩跑这么远来看我，不容易，这份心意我领了，但路费得由我出，不然就不把你们家作为我们烟草系统的扶贫帮困联络户。”
　　万宁这样将了他们一军，母子俩才把钱接了。“要知道您万局长这么客气这么讲礼，不来就好了，这一来，又让你破费了……真有点过意不去……”谭珍蓉流着眼泪说。
　　坚强的谭珍蓉硬是施着病体，将两个孩子拉扯大。2003年，她儿子以优异的成绩考上了大学，谁知高兴过后，灾难再一次降临她家：刻苦学习的儿子，大一还没读完，就患了肝癌！
　　真是绳断细处。谭珍蓉的女儿只好放弃学业，外出打工，想挣点钱为她哥哥治病。
　　谭珍蓉流着眼泪说：“前几年我得了癌症，是全市烟草系统不断送来救命的钱，才使我活到现在，拉扯大了两个孩子，刚刚看到了一点亮光，一点希望，谁知天又塌了……我彻底绝望了。我真想放弃治疗，可孩子，他想活……”
　　万宁得知这个不幸的消息后，说：“我们还将一如既往，给这个风雨飘摇的家以帮助。也许每个人献出一点点关爱，就能帮助一个大学生活下来……”
　　事后，万宁在一次会议上慷慨激昂地说：
　　“人们求菩萨，盼包公，这是社会的一种怪现象。人和人之间不能互相帮助，互相信任，遇到危难时，求人不成，感到伤心了，绝望了，无路可走了，才会去求菩萨，拜菩萨。如果人人都能献出爱心，人帮人，人助人，这才是社会文明进步的现象。”
　　
　　 高尔夫球的笑话
　　 2002年，万宁被选为湖南省第十届人大代表。
　　 在2003年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一次会议上，万宁当着省委领导的面，毫不客气地说：
　　“乱建高尔夫球场，浪费土地。”
　　高尔夫球场的会员票一年几十万元，谁买得起？有几个人真正舍得自己掏血汗钱买？仅靠工资收入的人，又有几个人玩得起？到处乱建乱开高尔夫球场，浪费那么多土地，可惜呀！
　　 有个笑话。一个学校开了高尔夫球训练课，要求学生一人买一套打高尔夫球的衣服。一个学生回家向以种地为生的父亲要钱买衣服。父亲问他，高尔夫球是什么东西？学生解释说，就是用一个球杆想办法把球弄进一个洞里去。农民父亲听后大骂：“一群不要脸的东西，什么事也不干，成天只想着怎么把那个球弄进洞里去！”
　　这虽是个笑话，可说明了一个问题：如果干部成天只想着吃喝玩乐，必然会遭到群众的唾骂。
　　
　　 知政失者在草野
　　 在2004年省第十届人民代表大会第二次会议上，万宁的发言一针见血：
　　看病难，看病贵，人民群众住不起医院，看不起病。“有啥别有病，没啥别没钱”；“不怕穷，就怕病”。这是十多年前最常听到的顺口溜。现在又听到了新的：“救护车一响，两头猪白养”；“割个阑尾炎，白耕一年田”；“住院一次，破产一次”；“一个学生让你家徒四壁，一个病人让你四壁漏风”；“致富十年功，大病一日穷”；“兢兢业业五十年，一场病回到解放前”。现在医院没规矩了，两分钱一片的药，进了医院就身价百倍，卖十几块钱一片。什么叫无法无天？这就是无法无天！医疗成本越来越高，老百姓越来越看不起病了，只能“小病拖，大病扛，重病等着见阎王”……这些民谣很大程度上是老百姓积郁之后的爆发。
　　“知屋漏者在宇下，知政失者在草野”。诸如民谣、戏言、顺口溜这些来自民间的原生态的东西，尽管有些有夸张的成分，但其背后都凝结着民之所思、民之所想，都代表着浓厚的民意基础，都寄托着深深的民意期待。
　　 人民代表的三条标准
　　 有一次，湖南省人大领导到株洲考察时，突然问万宁“怎样才算一个合格的人民代表”？
　　 对领导突如其来提出的这个问题，万宁却并不感到突然，他不慌不忙地说：“不瞒领导说，我当人大代表的第一天就给自己规定了三条标准。当好一个合格的人大代表，第一条：要学法、懂法、守法，不然就不合格；第二条：代表代表，要为人师表，当表率，必须把本行业、本部门、本地方的工作做好，不然就不合格；第三条：代表的‘表’是说的意思，就是要代表广大群众说真话，不反映人民群众的呼声和意见，就不合格。”
　　 省人大领导听了，紧握着万宁的手说：“你真是个有心人，讲得很好，这三条我一字不漏都记录下来了。如果每个人大代表都能做到像你这样就好了，那我们所处的这个社会就一定进步多了，文明多了，也安定多了。”（摘自同名长篇报告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