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里的角斗士|角斗士

　　在2011年9月20日，1158平方公里的领土从塔吉克斯坦划归祖国怀抱，这里深处帕米尔高原腹地，大量的野生动物在这里自由地繁衍生存，其中就包括濒危物种马可波罗盘羊、雪豹等。早在13世纪，传奇探险家马可•波罗在帕米尔高原旅行时第一次将它记录了下来，因此它被命名为马可•波罗盘羊。马可•波罗盘羊躯体粗壮，雄性角大如盘。它们往来游走于阿富汗、巴基斯坦、塔吉克斯坦和中国交界的国境线上，只有进入冬季的交配季节，母羊群和公羊群才会从不同的地区集中起来。
　　
　　终于盼到了重返阿子汗沟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驮在了驴背上，胡大拜迪还备了一匹马，让我和他家巴郎子骑。骑马实在不是一件好玩的事，骑了一会，马喝水的时候，我赶紧跳了下来，还是自己走路比较舒服和自由。接近沟口的时候，出现了一小群石鸡，一只放哨的，单脚站在一块石头上，还让我来得及拿出400mmDO，留下了几张名副其实的“石鸡”。进沟以来，只见阴坡雪白一片，首先看到四头大公羊还懒洋洋地卧在那儿休息呢，再仔细搜寻，在靠下面的地方，还有十多只一群的母羊和小羊，我们小心地缓慢靠近，其中一只大公羊站了起来，下面的母羊也有一些紧张，我们只好故意往反方向走，以缓减它们的压力。过了一会儿我们小心地回头去看，站起来的那头公羊又重新卧了下去，母羊和小羊又恢复了平静。
　　山谷上面的一群盘羊已经开始奔跑，赶紧调转镜头拍摄雪地上正在形成队列的盘羊。原来这是雌雄混合的群体，一头大角公羊跑在最前面，还有一些年轻的公羊夹在其中，它们一直跑到沟顶的山脊线处才停了下来。这时使用canon400DO也显得不够了，只能连忙把canon400DO上架子，换下MarkⅡN拧上刚寄到的转接口，接上了“新式武器”XLHI，取景器上出现了提示“此镜头不兼容HDV”，还有这事？“管不了那么多，只要能拍就行！” 好在提示即刻消失，焦点跟上之后，满画面清晰的盘羊出现在取景器中，这是用XLHI记录下的第一个马可•波罗盘羊的近距离画面。
　　直到那群羊消失在山脊线上，这才顾得上把东西往房里搬。胡大拜迪的这小房正好在沟的中间，全是就地取材的石头用泥垒起来的。房子不足十平方米，牛粪堆了近三分之一，好在有一个还能用的铁皮炉子，收拾好的地面正好能铺下一块自家织的羊毛毯子，刚够两个人的铺位。不大的房子，除了炉子以外，靠另一边墙角还砌了一个馕坑，透过小小的门，可以看到对面的雪山，这就是未来几天拍摄的营地。环顾四周又发现了两群公羊，而且就在小屋对面接近山脊的雪坡上。透过接上600mm的XLHI宽大的16:9取景器。只见大部分羊都卧着休息，只有嘴还在不停地动着。少数的几头大概是还没吃饱，不停地用前蹄刨开雪吃草。突然，一只红嘴山鸦进入了画面，它不停地在卧着的公羊间穿行、跳跃，不时从羊身上啄着什么，原来这是和马可•波罗盘羊共栖的“羊背鸦”啊！不知过去有人记录过没有，赶快按一下图片记录钮，留个证据。就这样，威力无比的超级远摄组合不断地记录下远在六七百米开外的马可•波罗盘羊各种行为的近景，遗憾的是今天它们没有丝毫打架的意思，直到阳光从它们身上离开。一阵清脆的口哨，胡大拜迪在向我招手，原来有一小群母羊来到了离我们屋子五十多米的地方，我只好卸下XLHI换上了MarkⅡN，把机位从屋后移到了屋前，当我小心翼翼地把镜头转过去，它们好像也察觉了什么，每一只都昂着头，紧紧地注视着我这边，好在我的动作非常慢，又躲在镜头后面，又戴着迷彩的帽子，它们盯了一会后，便放松下来，开始刨雪吃草了。我暗自高兴，像是掉进羊窝里了，从来到的那一刻起，机器几乎就没有停过，而且机位就围着这小小的屋子转就行了。这个营地真是太棒了！
　　也许是昨天太兴奋的缘故，定在北京时间8点的闹铃也没有叫醒我。直到胡大拜迪来叫：“羊来了”，我才连忙起来，看了一眼枕边表上的温度-6.6℃，还行，这个温度不算低。出门往后面山坡望去，三十多只母羊已经在吃草了，距离也就不到200米。准备好机器再出去，清晨的第一道阳光照在了山坡上，羊群也沐浴在暖暖的晨光中，除了不失时机按下几次快门之外，还是觉得有一些远，正准备换XLHI，几头羊在更近的山坡上出现了，它们的出现是如此突然，而我架在门口的镜头是如此明显，一时我几乎愣在那儿，过了好几分钟，看到它们没有什么反应，我才慢慢挪到了取景器前，呀！这是几头年轻的公羊，初升的阳光照在雄壮的弯角上衬上蓝天背景。真是美极了。它们没有发现什么异样，便慢慢地越过山脊，横过小屋的上方，渐渐地隐入了一道低谷，大概是要向那群母羊汇合。刚用快门送走这群，另一群又出现了，几乎是同一个模式，就在太阳升起的那么一会儿，我坐在门口，就拍到了两群年轻的公羊经过，这运气太好了吧！
　　天气开始变得晴朗起来，白云把帕米尔的天空映衬得格外湛蓝。往达不达尔乡方向走，两边巨大的山脉笼罩在云雾中，越往海拔较高的山上走就可以发现公路上的冰越来越厚。真可惜，昨晚不在山上，羊一定都到房子跟前了，来到了胡大拜迪家，天空中还飘着雪花，远处的山峦被浓雾笼罩着白茫茫一片。等毛驴驮上东西出发时，雪已经停了，云雾渐渐散去，阳光穿透云雾撒了下来。对我来说，这是第三趟走这条路了，只是盼着早一点到，心底希望盘羊不要那么害怕人。远远望去，羊窝那条沟的云雾还没散去，临近沟口时，只见一群母羊带着小羊就挡在我们必经之路上，没办法，这次不得不惊动它们了，还好，随着我们慢慢靠近，羊群开始集中往山坡移动，当我们与它们平行时，才开始往山坡上跑，我只好开拍，今天的运气不错，没跑多久就停住了，有的已经开始拨开雪吃草，有的还警惕地盯着我们，再往上看，果然不出我所料，盘羊真的到家门口了，就在小屋后面的小土坡上，一群母羊示威似地站在那里向这边张望，房子对面上的雪坡上七八只大角公羊正卧在那休息呢，接近沟顶的地方还有，一时数都数不过来。
　　随着我们向房子靠近，沟中部的羊群开始向上部集结，房子对面的那群公羊也站起来了，加上刚才还在房后小坡上的那群母羊，再加上本来在沟顶部的公羊，只见房子对面的雪坡上全是马可•波罗盘羊，我生怕我们到房子时羊群要离开，就先拿了钥匙快步赶往房子，天助我也，竟飘来一阵云雾，把对面雪坡和羊群全部隐藏起来。连忙从屋里搬出来重型武器600mm，这时，云雾也散开了，只见一堆公羊挤作一团，有的角还在相互轻轻地摩擦着，XLHI透过600mm只能拍到一两只，只好换成400mm，这下好了，一堆羊全包下了。此时，夏勒博士他们也到了，夏勒博士干脆坐在墙脚一边观察一边不时用他那尼康 80〜400mm镜头拍上几张；小胡在旁边数了好几遍，竟然有一百四十多只！我看着公羊群中有一点骚动，只见一只年青的公羊前脚抬了起来，几乎是直立着冲另一只撞了过去，还好，我的镜头也跟上去了，只见两只硕大的弯角撞在了一起，随后撞击的声音才传了过来。这一撞过后，我全神贯注地盯着取景器，镜头紧紧地跟着有可能出击的个体，只见又一只年轻的公羊跑了出来，突然加速向边上的一只追了过去，那只也不示弱，撒开蹄子也在雪地上跑了起来，好戏开场了，追逐了两圈之后，靠上方的那只猛地一转头，整个身体腾起来，重重地撞了下去，我的镜头流畅平滑，从容地记录下了这精彩的一幕。直至这两个对手最终冲出了视线。
　　11月20日早上起来一看，一只羊都没有，太阳出来不久，在几只公羊的带领下，一小队母羊在屋后坡顶上出现了，从行进方向看来是不会到山下来了。当登上平坦开阔的山顶，就看到一群母羊在沟最顶头的雪坡上休息，在这片广阔无垠的雪原上布满了盘羊走出来的痕迹，有的竟像是一条马路，可惜没有一处可隐蔽的地方，绕了那么一大圈，想试一试能不能靠近刚才发现的那群母羊，判断了大致的方位，踏着一条条的羊道，朝那群羊匍匐过去，当我在半蹲的位置里看到羊群时，距我还有300米，没办法，只好趴在雪地上又向前推进了50米，只能到此为止了，我慢慢地把摄影包挪到了前面，正好当个依托，又轻轻拿出了400mmDO，透过取景器，羊群根本没什么反应，那就等吧，昨天的羊群经过羊道是6点多，还有近两个小时，看今天怎样。等啊等，6点、6点半怎么还没有动静，直到6:45，终于动了，可是并没朝我这边来，而是向着对面的阳坡走去，走的过程中还有两只母羊前脚抬起来打了那么一架，就这样我趴在雪窝里目送着这一大群母羊从我镜头里一队队走过，直到对面的山坡阳光已从我身上消失，看了一眼挂在摄影包上的表：6:58，再看一眼温度：-17.5℃，就一闪便又不再显示了，羊也走了，我也快撤吧，刚把僵直的身体坐起来，猛然看到一个公羊的角，在我下方闪现了一下，啊！终于没白趴三个小时，有好戏了！随即又恢复成卧姿，立即把存储卡设置切换成了SD卡，当一切准备就绪，公羊出现了，就在我的侧下方，还剩最后一缕阳光的地方，第一声快门响过之后，它迟疑了一会，朝我这边张望了一下，随即又朝前走来，我的快门连续不断地响起，而它的整个身体也出现在这落日的余晖中，它两次迟疑，竟然转头，也就在这时，我才看到原来紧连其后的另一只也停下来朝我这边看，就这一刹那，两只突然向后跑起来，咔、咔、咔，我只来得及拍下了六张，羊便从取景器中消失了，离开取景器，原来不止两只。而是四只大公羊正在夕阳所照射的地方，这次伏击成功了！
　　
　　奚志农
　　著名野生动物摄影师，国际保护主义摄影师联盟(ILCP)成员。多年来一直致力于中国野生动物的拍摄和保护，实践着用影像的力量促进自然保护的信念。他首倡举办了中国第一个野生动物摄影训练营，为在自然保护第一线的工作者提供了技术和设备的帮助，进一步壮大了以影像保护自然的队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