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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镇还是坐阵 [坐镇]

发布时间:2019-06-11 11:07:57 影响了:

  丈夫是个短命鬼,五十岁没到就走了。丈夫在麻园婆婆的肚皮上折腾了多少年月也折腾不出一个响屁——麻园婆婆生不出一男半女。麻园婆婆很懊恼,闹不清是丈夫那杆枪有问题还是自己没本事怀孕,女人生不出崽,是最没面子的事。于是她觉得自己是枉来这世上走了一趟,做了一回不是女人的女人。
  那年她年过六甲,生产队将她定为五保户。
  说是“五保”,其实一口饭也保不住,鼎罐里常常是稀粥裹着瓜菜在打滚,人就饿得黄皮寡瘦。麻园婆婆嚷着要同社员一起下地劳动,靠挣工分自己养活自己,这“五保”只怕命都保不住。她细脚伶仃,腰驼背弓,肩不能挑手不能提,能做什么呢?队长麻了脑壳,搔了半天后脑勺,就安排她去伺候一头牛崽。
  那头水母牛不服管束,怀孕了吃得疯狂,好像那肚子永远也填不饱,那天水母牛去偷吃生产队的秧苗,队长就急红了眼。秧苗是种阳春的根本,没有秧苗这田怎么种?队长老远就剁你脑壳砍你的四脚一阵炮火轰开了,边骂边持根竹梢呼呼地乱舞。俗话说蛇怕棍子牛怕竹梢,母水牛见队长持着竹梢恶辣辣地奔来,即蹬开四蹄亡命地逃窜,结果在翻越篱笆时被锋利的竹片刺破了肚皮,血就霍霍地流。队长以为母水牛只是擦破了一点皮伤,并无大碍,就由着它逃去。
  母水牛跑回牛栏,软软地瘫倒在地。伤口太深,竟刺破了内脏,一直血流不止。母水牛挣扎了一个晚上,一直哀吼不止,流尽最后一滴血,两眼一翻死了。临死前竟产下一头牛崽,牛犊瞪着一双失神的眼睛,绕着牛圈颠颠簸簸地走,哞哞哞——一步一哀号,叫得凄惶、瘆人。
  小水牛失去母亲,没有奶喝,危在旦夕,消瘦得如纸牛纸马。队长说,麻园婆婆你好好伺候这头牛崽,能不能养活,只要你尽了心尽了力,也怪不得你。又说,牛崽没有母牛,少了奶水,这牛崽八成是养不活的,就当是养着玩吧。
  麻园婆婆没有当过母亲,却知道心疼幼小。她天天带着牛崽去田垅山溪边吃嫩草。开春的野草嫩汪汪的,蘸着露水,营养丰富,鲜嫩爽口,一个早晨,牛崽吃得肚子圆圆的像一面鼓。
  麻园婆婆在牛崽的脖子上套了一个用稻草编织成的草绳圈,一是作为一种装饰,二是牛崽如果摔倒了歪倒了,也好抓住草绳圈把牛崽提携起来。家里酿了甜米酒,她会省下半碗喂牛崽。抓住牛崽脖子上的草绳圈,用一个斜口竹筒盛了甜米酒,再掰开牛崽的嘴,把竹筒插时牛嘴里,手一扬就把甜米酒灌了进去。只听得咕噜一声响,甜米酒就吞进牛崽的腹中;腊月打了糍粑,她用青菜叶子裹了糍粑喂到牛崽的嘴里,糍粑是精饲料,牛崽吃了能催肥长膘。麻园婆婆边喂牛崽时嘴里边叽叽咕咕,还要跟牛崽说上好多话,说什么呢?别人听不明白,只有她自己清楚。她还给牛崽起了个结实的小名——钢钗。
  麻园婆婆多少年来形影相吊,孤苦伶仃地过日子,感觉清寡寂寞,现在天天与牛崽在一起,也就稀释了好多的苦闷和愁烦。在她的眼里,牛崽不再是一头牲口,而是一个孩子,是一个温驯听话的伴。
  麻园婆婆常常逗着牛崽玩,先是摸钢钗的头,摸眼睛摸鼻子摸嘴巴,好像每一个部位就是一件艺术品,永远欣赏不够。再轻轻地拍牛崽的耳朵,那耳朵富有弹性,拍歪了又弹正了,牛崽不时兀自扇几下耳朵,扇着滑稽和顽皮。牛崽愣愣地鼓着眼睛看麻园婆婆,麻园婆婆也夸张地鼓着眼睛看着牛崽,那神情像两个顽皮淘气的孩子在嬉戏打闹。接下来麻园婆婆就帮着牛崽捉虱婆,挠痒痒,牛崽就像是从自己身上拱出来的亲崽崽,麻园婆婆就好像做了一回母亲,有了自己的亲生儿子。
  麻园婆婆心里一高兴,即变成一个老顽童,她有时叉着腿同牛崽“打架”。她先是用双手抓住牛崽那两个芋头般的角,佯作推搡之状。牛崽要么闪着蹶儿往后退,要么拼足蛮力朝前猛撞,麻园婆婆自是一半耍逗一半认真,一不留神即被撞个四脚朝天。牛崽没有继续发力,它担心撞着踩着麻园婆婆。麻园婆婆屁股肯定摔痛了,但她嘴里却是哈哈地笑,久了,牛崽竟衍成一种改不掉的习惯,它一看到人就撞,那样子凶猛又骇人。它以为撞人是一种亲热依恋的表示。其实牛崽根本没有袭击人之嫌,只是积习难改,权作嬉闹而已。但是即使钢钗再疯狂,只要麻园婆婆厉声一喝:别闹!钢钗就会安静下来,变得温驯而熨帖。
  牛崽与麻园婆婆相依相偎,它的脑中就储下有关麻园婆婆的许多信息,麻园婆婆咳声嗽,它会张着耳朵四处张望,寻找麻园婆婆的身影,它知道麻园婆婆离她不远,向它走来;麻园婆婆一声断喝,它知道麻园婆婆生气了,就站在原地不敢动弹。如果把麻园婆婆比作君王,那么钢钗就是臣子,麻园婆婆的话就是圣旨,它不能不听。
  牛崽霍霍地疯长,长得腰长腿壮,脖粗脑隆剽悍威武,后来那一对芋头一样的角,竟变成一对钢钗角。
  钢钗长到两岁了,队长说要教会钢钗犁田,当地人称“告牛”。队长说,黄牛三岁水牛两岁是“告”牛的最佳时期,如果钢钗不会犁田,还不是白长一身赘肉,养着有卵用?“告牛”须选在青蛙闹春之前,青蛙闹春时嘴角都会涌出白色的泡沫。如果再推迟“告牛”,牛一搭上牛丫,没走几圈就像青蛙一样口涌白沫,根本没有力气耕地。
  谁敢去“告”钢钗犁田,钢钗头上那一对角如两把尖刀,发起蛮力来两把“尖刀”晃得呼呼叫,会刺穿人的肚皮撩断人的筋骨。生产队一帮汉子,皆哑着嘴缩着脖子,没人敢斗胆“告”钢钗。队长犯了难,如果不及时告会钢钗耕田,以后就告不会了,也就是人们说的“背告”牛,就成菜牛了。
  队长不信邪,他不相信两只脚的人制服不了四只脚的牛。队长往手心吐了一把口水,啪地拍了一掌胸脯,准备亲自去“告”钢钗。不过他一定要麻园婆婆坐镇,万一钢钗撒起野来,有麻园婆婆在,她一声猛喝就把钢钗给镇住。当然麻园婆婆不是无偿地做场外监管,她坐镇一天记十分工,按男劳力的工分记。队长做了决定,别人不敢吭声。
  要“告牛”先要给钢钗的鼻子穿上牛绹,穿上牛绹才能降服钢钗。第一次给钢钗穿牛绹是件冒险的事,尤其是像钢钗这种威猛的水牯,随时都会伤人。穿牛绹之前必需用粗绳子把牛的两只角缚住捆死在牛栏的柱子上,要么把牛头控制在船头上,船身漂浮在水面上,而牛身子则悬浮在水中失去反抗力,这样就趁机硬性穿上牛绹。两种办法都得先用粗绳子缚住牛头,而用绳子缚住牛头,人的力量必需大过牛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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