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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见者回忆阿炳] 阿炳

发布时间:2019-07-03 04:13:28 影响了:

  在无锡市学前街水乡茶楼门口(钱钟书故居就在近旁)初次见到邹鹏先生,我很难相信他今年已有九十高龄。邹老个子不高,精干灵敏,头戴一顶有鸭舌的旅游帽,一手拎了黑包,一手拿着小灵通和一张纸条正准备打电话。看上去,邹老最多是个七旬老人。
  能够约到邹鹏先生进行访谈,要感谢锡剧研究专家钱惠荣先生的介绍,他们两人是多年的老友。于是,2006年立冬后的第三天,邹老、钱老和我,有了水乡茶楼内为时半天的以阿炳为主题的愉快谈话。
  邹鹏先生出生于无锡鸿山镇。鸿山最早为无锡县所辖,现在属于无锡市新区。鸿山历史深厚,人文荟萃,是吴地的一方圣土。周代为“让王”而从岐山(位于今陕西)逃至东南吴地、后成为江南文明先祖的泰伯,最后就被安葬于此。鸿山除了有泰伯墓外,还有先秦刺客专诸、要离,以及东汉“举案齐眉”的梁鸿、孟光之遗迹。邹鹏先生出生在风水宝地,但家境却十分贫穷。他三岁失去母亲,只上了三年私塾就失学回家。十八岁在家务农时,为避国民党抓壮丁,只身逃到了上海。经熟人介绍,在上海无依无靠的邹鹏开始到戏院的茶馆里做伙计。他经常送水到戏院后台,由此结识了无锡东亭人、锡剧艺术家“半天红”邢长发。后来,邹鹏先生便正式拜邢长发为师,开始了他锡剧艺术的演艺生涯。
  邹鹏先生这一代艺人,经历过时代的剧烈动荡。他所讲的抗战期间的细节,给我的印象尤其深刻。1937年日军轰炸上海时,他跟着师傅邢长发在四马路上的天蟾茶楼乡下书场演戏。邹老记得,那天很热,他穿着香云纱,正在茶楼内的剃头师傅那里剃头,猛然间外面一声巨响,身边的玻璃全被震碎了。他赶紧跑到外面,才知道是附近的“大世界”挨到炸弹了。过去一看,地上到处躺着人,有的腿没有了,有的肚肠露到外面来了,人死了很多。邹老逃难回无锡乡下老家时,随身只带了一皮箱舍不得丢下的书。先是到上海的北火车站,这里火车已经停开了;再到南火车站,发现也围上了铁丝网。无奈之时,邹老看见前面有一个人从铁丝网中钻进了火车站,于是他学着前面那个人的样子,先把皮箱塞进去,然后人跟着爬进去。他刚进去,身后的一个人也学他,想钻网。可是,身后的那个人尚未出铁丝网的时候,铁丝网突然通了电,那人就被活活电死在了铁丝网内。
  解放以后,邹鹏先生曾在上海戏剧学院第一届戏曲导演系学习过两年多时间。1961年从学院出来后,邹老就在上海红旗锡剧团工作,直到1979年退休,才返回无锡。
  邹老现在身体健康、生活幸福。他告诉我,他老伴比他小一岁,身体也很好。今年九十岁做寿时,家里人拍了一张全家福,五世同堂,共有三十多口人。问他长寿秘诀,邹老回答说:一是身体底子好,二是生活有规律,三是保持心情愉快。他现在每天清晨四五点起床,到镇上茶馆喝茶吃面;喜欢素菜,荤菜主要吃鱼;一天两顿黄酒,每顿喝二两。
  邹老给我的名片上,除了“上海戏剧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锡剧研究会顾问、无锡市吴文化研究会会员”这些身份外,还有一个“无锡市鸿山风景区管理委员会顾问”的头衔。这个头衔用大字号突出,表明是他目前主要的工作和职务。确实,退休以后,邹老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地方人文历史资料的保护、收集和整理之中,被称做是鸿山地区的“活字典”。巧得很,这次见面,他的《鸿山胜境》刚刚由镇里印出,于是,钱惠荣先生和我,都有幸得到了一本散发着油墨清香的邹鹏先生的新书。
  受访人:邹鹏(1917年出生,锡剧界著名前辈艺人)
  我同阿炳熟悉,是因为我的师傅邢长发。
  我师傅邢长发和阿炳都是无锡县东亭人,我师傅家在东亭黄草渡莫宅里,阿炳家在东亭小泗房巷,他们两个算是“同窠兄弟”。我师傅成为滩簧艺人(“滩簧”,早期锡剧的叫法)之前是裁缝,阿炳总是到他那里去做道袍,加上两个都喜欢拉琴唱戏,所以交情很好。
  1937年热天,日本人轰炸上海,我掮了一箱书回老家鸿山避难。在家大概一个月后,我师傅邢长发也回到了无锡。我和师傅关系很好,师傅待我如兄弟,他一生就只收过我一个徒弟。他回无锡后,先到鸿山找我,把我带到了东亭他家里。
  在东亭没几天,我师公——邢长发的师傅袁仁仪——也从上海返回了无锡。
  师公袁仁仪是无锡县羊尖严家桥人,严家桥是锡剧的发源地。师公是拉胡琴能手,早年自拉自唱《游码头》等滩簧戏,红遍无锡东乡。后来锡沪铁路开通,师公带了一把胡琴闯进上海,又成为红遍上海的第一代无锡滩簧艺人。师公在上海“大世界”演唱时,曾由美国的胜利唱机公司灌过留声机唱片。因为影响大,师公的朋友、“大世界”老板黄楚九还专门送了房子给师公在上海住。
  师公这次回无锡,一是逃难,二是回老家祭祖,三是吃喜酒。他到无锡后,先来东亭,在他徒弟、我师傅邢长发家落落脚。
  阿炳这时正好也在东亭老家。为什么会在东亭?因为无锡城也被日本人占领了。据说在城里时,有一天阿炳出光复门没有脱帽鞠躬,日军罚他在城门口站立了一个小时,阿炳气不过,就回了东亭。在老家,阿炳自编《祸根》,骂东洋鬼子,大概意思是:“说起新闻,唱起新闻,新闻出勒,啥格场亨?出在无锡,光复城门。来了几只,东洋疯狗,百姓进出,勿得安宁。这群疯狗,吃了中国白米,勿认识中国百姓,乱叫乱咬,伤害主人,实在可恨!我们四万万同胞,必须团结齐心,举起铁拳。歼灭疯狗,赶走鬼子,中国百姓,永葆太平。”
  在东亭,阿炳一般到街上的小菜场卖唱。这天上午,我和师傅邢长发、师公袁仁仪到东亭镇上的北街茶馆吃茶,我师母则去小菜场买菜。师母和阿炳也熟悉,并且欢喜听阿炳拉琴说唱。这天在菜场,师母和阿炳攀谈了几句,并且买了两只馒头送给阿炳。当阿炳得知我师母买菜是为了款待袁仁仪时,不禁喜出望外,因为阿炳知道,我师公袁仁仪是红遍上海的滩簧艺人,最主要的是胡琴拉得特别好。于是,阿炳当即便要跟我师母回去拜见袁仁仪。当他听说我们正在镇上的北街茶馆吃茶时,就马上赶到茶馆寻访。阿炳到茶馆时,我们叫的三碗“鱼肉双浇面”刚好端来,我就把我这碗先让给阿炳吃,但阿炳坚决不吃,嘴上还连说“吃过了,吃过了”。经师傅邢长发介绍,阿炳在茶馆初次认识了袁仁仪。这是我第一次正式见到阿炳,他的“知趣”,我印象很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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