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的树

西安的树

　　西安的街道方正、干净，房子却总有一层抹不去的灰似的，和头顶上的天空很像，雾蒙蒙。今年十月，我去的几天里唯有头两天看到了蓝色的苍穹在天边淡淡匀开，高远沉静。不过这里的晴日是很平和的，干干爽爽，秋风四起，人心舒畅。

　　西安政法大学里有一小片的银杏树林，尽管不大，可也是我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银杏树。绿色的银杏树固然秀气，但总是少了些什么。这个季节银杏的叶子很美，鲜黄色，灼烧着秋日的光。秋风生在了银杏叶上。还没黄透的叶子带着浅淡的绿色，好像秋天还拖着一个夏天的尾巴。有的叶子一片裂成两片，如一只蝴蝶的双翅。大部分的银杏叶都有一卷一卷小波浪的弧形，像金色秋天穿的小裙子。日光温煦的照着，林子里发着光。

　　从喧闹市音的街衢躲避到大学校园里，很静，只听见环绕在周围的啁啾清脆的鸟鸣声。绿色的小草上铺着枯叶，有刚落下的露水沾湿的银杏叶，间或杂有棕色的梧桐树叶。(学校里的梧桐叶都有巴掌那么大，树干笔直，枝柯高阔，直向天空，落叶时砰的一短声，从容坠下，十足的豪放潇洒。)这一个林子，就藏了一整个秋天。清晨时，会有老人推着小车带着小孩在林子里捡落叶玩，有女学生三三两两的谈笑着路过，男学生互相打趣的走过。校园里的树，总是显得有人情味。

　　在西安的街上还常看见柳树。这里的柳树和我在福建、江浙一带看过的都不同。南方的柳树带水气，郁郁的，有多愁善感的温婉细腻。北方的柳长的又高大又壮实。在西安看过的大柳树，苍凉、质朴又充满历史感。我往骊山去的一路上常看到它们。路过一片湖泊，那里的柳树才是美，几乎要两人怀抱，两岸柳叶不羁的披纷着。

　　骊山绵延开的样子既俊美又逶迤，可惜那天只是在云雾缭绕中看了一个侧影。秦陵里的树都生的很好，去的时候下了小雨，四处赤红黄绿的，还有秀美的鸟儿在雨中的草地上啄食。瞧，秋天的色彩不比莺歌燕舞的春天少。

　　以前在书上读到林语堂《秋天的况味》，不明“古色苍茏”的意味，来西安匆匆走了一趟才领略一二。岭南的秋天多半是夏与冬之间的狭隙，稍不留神就逝去了。这里的秋天有一种不哀伤的萧瑟感，就如同秋日里稻田必是金黄，这种纯熟的颜色令人深感秋的况味。

　　这里的树常惹起人一些别样的乡愁，去国怀乡、苍茫辽远的画面总浮现在脑海中。古都的气韵多多少少也缭绕于这些枝枝叶叶上。或许这是存在的，或许只是由一座古城自然而然引起的遐想。

　　我到一个地方总留意这里的寻常树木，杭州城的树吹着西湖的风，全是从诗里走出来的，洱海的枯木向死而生，上海的法桐繁茂又优雅。西安这里的树充满了旧日的皇城气象，庄重，绝不甘于平淡。一个地方长出什么样的树木，都是恰如其分的。

　　透过此地水土孕育出的树来看一个地方的气象、品格，虽然有失偏颇。但活着的生命也许比尘封的历史还有说服力，也更亲近可爱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