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陕北的春_子木春到陕北

发布时间:2019-06-28 04:01:18 影响了:

  高宝军  汉族,1973年8月生,陕西吴起人。在职研究生学历,现就职于延安市委政策研究室。业余时间撰写散文、随笔多篇,先后发表于《人民日报》等报刊。获散文奖多项,作品分别录入《中国散文年选》等书籍,作品《长城抒怀》入选《2009年建国60周年中考作文阅读教材》,著有《吴起古城寨堡初考》《乡村漫步》《吴起文学作品》,合著《吴起古城堡》等多部。
  春日老黄风
  冬春更替时,阴阳大轮回,陕北不时刮大风。这风,学名沙尘暴,俗称“老黄风”。在陕北方言中,“老”是大中大,强中强,猛中猛。一个“老”字,说尽这黄风的阵势大、来头猛、危害重。
  老黄风到来之前,会出现许多奇怪的预兆。本来好好的烟囱突然不冒烟了,柴烟从灶口往出喷,用大锅盖也扇不进去。扇得慢了它照样喷,扇得快了它在炕缝里墙缝里甚至锅台上往出冒。冒出来的烟不往上升,只擦着地面漫,像舞台上施放的干冰。原本很老实的母猪突然噙开了柴草,把整捆的柴火往窝里拉,挡也挡不住。挡得慢了它不理,挡得紧了它还想咬人。眼睛红巴巴的,牙齿白厉厉的,细长的小尾巴来回甩。正推磨的毛驴突然不听话了,时不时就停下来竖起耳朵听,棒也打不动。打得轻了它不理,打得重了它往磨台上爬;鼻子口里三股气,四个蹄子就地刨,浑身抖得格颤颤的。平时爱唠叨的老汉老婆突然不说话了,不但不说话了,连出气也不顺畅了,直催着孙子给他们捶背。这背就是个难捶,捶得重了他嫌疼,捶得轻了又嫌不顶用。嘴唇憋得乌黑,脖子足得通红,翻来覆去把闷气生。本来很懂事的娃娃突然不听话了,一个劲地哭闹,不停点地翻腾。喂奶他不吮,儿歌他不听,大人稍一呵斥,他就用头在炕沿上碰。河面上的变化最为明显,水朝下游流,纹向上面涌,两者在反方向运行。大水潭更是古怪,无缘无故就自己“格涌”起来,像一碗没端稳的香油。
  这时天低了,山愣了,空气好像不动了。气温闷楚楚地热,光线怪拉拉的暗,到处都弥漫着一种呛烘烘的土腥味,熏得人眼睛睁不开,心里生烦躁。
  就在这时,老黄风远远地来了——天边生出一圪塄云,格涌涌地推过来。这云瞬息万变、随步移形。先是平的,后是立的;先如锅底黑,后似铜锈红;乍看像雾霭,再看是黄尘。到此时,它已经完全变成一堵风墙了,顶上连着天,脚下扫着地,两边喷出无数黄絮子,像土坝决口时喷出的烟尘、大火突起时窜出的火舌。它一股一股往出冒,一下一下向前舔;一冒就翻一道梁,一舔就越一条沟。过梁时像一只大手兜头捋,捋得小树伏了地,捋得大树折了枝,不大不小“半搭子”树,仰起来又伏下,伏下了又仰起。过沟时总是顺着沟底钻,一边钻一边朝两面山坡上卷,上去又下来,下来再上去,把藏在拐角旮旯里的隔年落叶,统统卷出来抛在河面上。河面立刻就被这些枯枝败叶罩住了,像洪水中的河柴,河水只能在下面委屈地流。
  由于大山遮挡了视线,劳作的人们发现风时,风头子已经到了人们面前。砍柴人没办法收柴,压住这一束,飞了那一束,好不容易收了一捆却背不回来。顺风走的,柴捆子成了降落伞,直把人往空中提,明明前面是崖畔,自己却收不住脚。逆风走的,不要说前进了,后退得慢了也不行,轻的吹人一个仰面朝天,重的会连人带柴扔出老远。最倒霉的就是那些拦羊人了,大风一到羊群立即分化,山羊像疯了似的在坡洼上奔,拦也拦不住;绵羊头插在圪塄下嗅,拽也拽不出来。拦羊人只能在大风中操先人,先操羊的先人,再***的先人。可惜没人能听见,骂声早被风撕成了碎片,东山上一句,西山上一片。
  山里的风大得惊人,村里的风却邪得出怪。迎风处扬黄尘,背风处卷杂物,半阳半背的山圪崂里,风像漏斗就地旋、就地转。码在硷畔上的柴火垛子被旋到了河壕里,挂在墙壁上的羊皮被旋上垴畔山。直旋得门环当当响,门扇咣咣掼,窑檐上的黄土像大雨时的屋檐水一样,一个劲地往下泻;窗户纸像吹鼓手的腮帮子一般,胀起又瘪下,瘪下又胀起。喜鹊窝散了,柴枝子在空中乱翻翻地舞;燕子巢满了,雏鸟在尘土里格哇哇地嚎。鸡娃子钻进猫道里,狗娃子躲到驴槽下;驴驹子靠在大树上,老母猪逃进萝卜窖。
  这时候,天成了黑沉沉的天,地成了雾腾腾的地,光线暗得像黑夜一样。划着火柴寻不见灯,两口子见面认不出人;窗棂子格吱吱地响,窗玻璃格嚓嚓地摇;裱在墙上的炕纸一闪一闪地往起皱,窑洞里的空气一搐一搐地往外抽。直吓得老婆拉住了老汉的手,老汉抱住孙子的腰。当家的男女则忙成了一团,移来案板顶门扇,揭起毛毡遮窗户,切菜刀插在门闩上,破被子塞进窗窟窿。做完这一切,一家人才缩在炕头喘粗气,瞪大眼睛听风声。
  那风声就是个惊人,粗一股、细一股,紧一阵、慢一阵,高一声、低一声,长一下、短一下。一阵和一阵不一样,一声和一声有区别。粗起来好像天出气,细起来又像鬼拉琴;紧起来好像火上房,慢起来又像虫呻吟。一阵价“唔儿—唔儿”地叫,好像儿马追骒马;一阵价“轰隆—轰隆”地吼,好像大炮轰雷霆。风到拐弯处盘旋时,那声音是“吱儿——吱儿”往出挤,像钻了档的车轮、离了卯的轴;风在硷畔上横扫时,那声音是“哨儿——哨儿”往出吹,好像二胡松了弦、竹笛破了腔。如果门外边有电线杆或白杨树,那风声就越发古怪了:一会儿像雪夜荒村弹棉花,一会儿像山寺禅房奏古筝,一会儿像女角暗夜吟京戏,一会儿又像碗碴瓦片擦锅帮。听得人哭笑皆不敢,胆战又心惊。
  风终于小了,人们仄着身子出门,看到却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景象。太阳像戴上茶色墨镜,万物都在这茶色中发晕。远山显重影,近山镶金边;旮旯里满是柴草,石盖上积了沙尘;大树只剩下骨架,小树只留了游魂;磨道里堆着沙蓬,窑檐上悬着头巾;麦秸堆揭了顶,碌碡上缠芦根;小河里飘着锅盖,石崖上挂着粪筐;老公鸡提爪巍巍立,碎猪娃竖耳静静听;老黄狗低头探路径,小毛驴搐尾向前行……偶遇几个农人,满头满脸都是土,浑身上下一抹灰,只有眼睛嘴在动,显出三道肉色红。不但男女分不清,老少分不清,生人和熟人也分不清。
  等到风停了、尘散了,大地才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向阳处的墙崖根、草丛间,一些青草嫩芽从尘土中顶出了地皮,河岸上的柳枝上也有了一丝青色,桃杏树的枝条上正鼓起一些毛茸茸的花蕾,陕北的春天,才算是真正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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