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容词重叠式 [浅谈朱德熙关于形容词重叠式的“位置定量论”]

　　摘要：对形容词重叠式的量性特征论述得最充分同时影响最大的是朱德熙先生。他指出形容词重叠的语法意义里包含一种量的观念在内。这就是朱德熙先生关于形容词重叠式的“位置定量论”。此观点有一定道理,但就此断言形容词重叠式因句法位置的不同而表现出或轻微或加重的语法意义这一说法的准确严密性还有待探究。
　　关键词：朱德熙 形容词重叠 位置定量论
　　形容词在汉语实词中具有形态变化，它可以用不同的方式重叠，而重叠后的形容词可产生新的语法意义。同时，重叠后的形容词在词汇意义上也会发生变化。
　　黄伯荣、廖序东在《现代汉语》增订三版下册P18页这样写到：形容词AA式、AABB式表示程度加深或程度适中。邢福义在他主编的《现代汉语》全一册P271页中写到：许多形容词可以按AA或AABB的方式重叠，重叠后强调度量，有“很”或“相当”的意思。如：红——红红，黑——黑黑，老实——老老实实，干净——干干净净。
　　然朱德熙认为（《现代汉语语法研究P37、38、39页》）：完全重叠式在状语和补语两种位置上往往带着加重、强调的意味；在定语和谓语两种位置上的时候，完全重叠式不但没有加重、强调的意味，反而表示一种轻微的程度。大家是否同意这一观点？我们来看一下朱德熙先生给出的例证。例如：
　　做状语：1、您行行好，您再重重地给我一拳。（《曹禺剧本选》）
　　2、小明亲亲热热地问长问短。
　　3、她大大气气地返回乡间，找汉子，作媳妇。
　　做补语：1、这层话，姐姐已经交代的明明白白的了。还用我说甚么？（《红楼梦》）
　　2、每年国庆，全国都搞得隆隆重重的。
　　3、他今年50岁了，长得瘦瘦弱弱，模样绝不引人注意。
　　4、他把自己弄得古古板板的。
　　做定语：1、又见凤姐儿站在那边，也不盛装，哭的眼睛肿着，也不施脂粉，黄黄脸儿，比往常更觉可怜可爱。（《红楼梦》）
　　2、高高的孤拐，大大的眼睛，最干净爽利的。（《红楼梦》）
　　做谓语：脸儿红红的，眼睛亮亮的。（《新儿女英雄传》）
　　仔细分析一下，我们会发现单音节形容词在定语和谓语两种位置上的重叠形式往往含有爱抚、亲热的意味。如高孤拐、黄脸并不是可爱的形象，但是换成重叠形式以后，给人的印象就迥然不同。那么双音形容词呢？朱德熙认为：“双音形容词的重叠形式放在定语和谓语两种位置上就只有小称意义，没有爱称意义。”例如：内中又袭人，也是个妥妥当当的孩子。（《红楼梦》）
　　这就是朱德熙先生关于形容词重叠式的“位置定量论”。关于形容词重叠式的量的意义，汉语学界讨论由来已久。黎锦熙先生就曾认为形容词重叠后可以产生特定的附加意义（表示“量”的范畴的）。然而对形容词重叠式的量性特征论述得最充分同时影响最大的是朱德熙先生。他指出形容词重叠的语法意义里包含一种量的观念在内。
　　朱德熙先生把形容词重叠式归入状态范畴,他认为完全重叠式在状语和补语两种位置上往往带着加重、强调的意味；在定语和谓语两种位置上的时候，完全重叠式不但没有加重、强调的意味，反而表示一种轻微的程度。并认为有一种“量”的概念在当中。马清华先生赞同并补充了朱德熙的意见,认为在定语位置上AA重叠式有两种情况:第一，是用于数量成分后表程度减弱。第二，用在数量成分前表程度加重。下面我们来看几个例子：
　　（1）在照明弹的亮光下，王德贵第一次对着孩子的圆圆的脸看了一眼，这才注意到，这孩子原来是长得很俊的，紧闭着的薄薄的嘴唇非常可爱德翘着，黑黑的睫毛贴在面颊上。——路翎《初雪》
　　（2）妇女们静静地站着。大雪无声地、密密地降落着，这台车后面的那两条很长的黑色的车迹很快地就被大雪盖住了。——路翎《初雪》
　　（3）咱们年轻的时候，把事情总是看得简简单单。——路翎《初雪》
　　（4）一停下车子，刘强就愉快地大声说，“我看得清清楚楚的—没有一下子安静。”——路翎《初雪》
　　例（1）中处于定语位置的“圆圆、薄薄、黑黑”程度义显然比例（2）、例（3）、例（4）中处于状语和补语位置上的轻微许多。
　　“位置定量论”这个观点有一定道理,但就此说明形容词重叠式因句法位置的不同而表现出或轻微或加重的语法意义这一说法的准确严密性还有待探究。事实也告诉我们并非所有定语、谓语位置上的AA、AABB重叠式都表示“轻微”义，有时也可表示程度加重。
　　1、数量短语前的形容词重叠式，表示程度加重。例如：
　　（1）他给我炖了嫩嫩的一碗鸡蛋。此句的常规表达方式是“他给我炖了一碗嫩嫩的鸡蛋”。而将“嫩嫩”提到数量短语的前面，就是为了强调“嫩”的程度。虽然“嫩嫩”处于定语的位置，但它却表示程度加强。
　　（2）他喝了浓浓的一碗鸡汤。同理，此句的常规表达方式是“他喝了一碗浓浓的鸡汤”。而将“浓浓”提到数量短语的前面，就是为了强调“浓”的程度。虽然“浓浓”处于定语的位置，但它却表示程度加强。
　　2、 贬义形容词的AABB重叠式，表示程度加重。例如：
　　（1）他们的脸孔，都是肮肮脏脏的，露出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欧阳山《万年春》
　　（2）整个白皑皑的雪山，一下子变成黑灰色的，混混沌沌的恐怖世界。——九湘《朝阳花》
　　3、有些AABB式作谓语时，只具有描写作用。例如：
　　（1）在这临行前的夜宵，听着你午夜的市声，熙熙攘攘，喘着和平的气息，我怀了万分惆怅。——吴伯箫《话故都》
　　（2）里面真是郁郁葱葱，但似乎并没有黄酒馒头，以及此外可吃的之类。——鲁迅《阿Q正传》
　　4、有些双音节形容词AABB重叠式在作定语时，程度加强。例如：
　　（1）他想，但随即他提着水壶站下了，看着山坡边上的妇女们的模模糊糊的、温暖的影子，很安慰地想：“还好，她们一个也没有负伤的—刘强这老家伙真行啊！”。——路翎《初雪》
　　（2）您等着吧，到你八十岁的时候，您就看见另一个中国，一个活活泼泼，清清醒醒，堂堂正正，和和平平，文文雅雅的中国。——老舍《大地龙蛇》
　　由此可见，朱德熙先生关于形容词重叠式的“位置定量论”是有争议的。所以，我认为不同的重叠式究竟是表示程度加强还是表示程度减弱，需要进入实际的句子中去分析。
　　参考文献：
　　［1］ 朱德熙，现代汉语语法研究［M］ ，北京:商务印书馆,1980.
　　［2］ 马清华，汉语单音形容词二叠式程度意义的制约分析［J］ ，语言研究,199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