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说“滑稽”】说人滑稽什么意思啊

　　摘 要：滑稽是艺术美学的一个概念，指艺术形式的与常态的相倒错甚至不和谐状态；也指能言善辩，言语流利词不穷竭的口若悬河之状。滑稽强调的是艺术形式，体现了现象与本质之间的一种矛盾，其最显著的特点是以不和谐的方式制造笑乐。《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形象堪为滑稽的最好注脚。
　　关键词：滑稽； 矛盾 ；审美特征 ；刘姥姥
　　一、滑稽释义
　　自古以来对滑稽的解释很多。《索隐》认为：“滑，谓乱也，稽，同也。言辩捷之人，言非若是，说是若非，能乱异同也”。又一说：“滑稽，犹徘谐也；滑读如字，稽音计也；以言谐语滑利，其知计疾出，故云‘滑稽’也”。又有司马贞一说：“滑，音骨；稽，流酒器也：转注吐酒，终日不已；言出口成章，词不穷竭，若滑稽之吐酒”。以上各解释侧重点不同，但都含语言善辩之意。也有人从社会实践的角度阐释滑稽，认为滑稽本质上是两种社会力量的冲突，只是由于这种冲突的性质和形式不同，矛盾的主导方面不同，形成了不同于崇高和悲剧的特点：“它是新事物在取得胜利后或即将取得胜利时对旧事物的否定。当旧事物退出历史舞台与新事物格格不入，发生‘绝对矛盾’时，它便成了嘲笑否定的对象。”
　　滑稽最显著的特点是以不和谐的方式制造笑乐。黑格尔认为滑稽可笑主要源于本质与现象之问的矛盾，只是更偏爱由于主体的盲目自信而造成的滑稽可笑：“人们往往把可笑性和真正的喜剧性混淆起来了。任何一个本质与现象的对比，任何一个目的因为与手段的对比，如果显出矛盾或不相称，因而导致这种现象的自否定，或是使对立在实现之中落了空，这样的情况就可以成为可笑的”[1]。
　　二、滑稽的审美特征
　　因为滑稽的对象是人的行为、语言外形的变形、扭曲和倒错，所以，滑稽感必定要跟笑联系起来。滑稽引起的笑声不是人生理本能的反应，也不是精神满足的愉快表现，而是带理性的判断或赞赏的情感内容，它使人们的生活变得轻松、有趣，充满活力。这笑声对人的健康有益，包括身体、心理及精神等方面，“笑一笑，十年少”。滑稽主要通过艺术表现来体现价值，用艺术的手段把形式与内容的倒错与悖离描写得淋漓尽致，使人们更能体会到滑稽。“俳优”出现在我国西周末年，其特点是以表情动作从事笑谑讽谏；唐代以愚笨迟钝供挖苦讽刺以博一笑的“参军”，元代杂剧中的“副净”，京剧中的丑角，这些都是我国戏曲中滑稽戏的传统。后来的相声，幽默小品，美术中的漫画，都是以倒错、夸张等艺术手段，以引人发笑为特点来达到理性的批判和社会制裁的目的。
　　滑稽作为一种审美现象是古已有之的，它一直和美学中的喜剧传统相关联，美学家历来多以喜剧为研究滑稽的材料，滑稽是美学家审美活动中常见的范畴。滑稽存在于社会生活以及艺术表现当中，因为那些奇异想法，不得体的、非常态的动作及语言只有人才会有。不管是人的外形的搞怪，还是言语行为的荒谬，都可以通过引人发笑，从而使人们逐渐认识到积极的人生价值，进而慢慢远离陈旧理论与恶习，加强精神与品格的自我完善，这也是滑稽教化功能的体现。滑稽是较低层次的喜剧形态，它大多体现了客体对象的某种外在的不协调的喜剧性，包括人的动作、表情、姿态、言语、衣着等。而中国古典名著《红楼梦》中的刘姥姥形象全面体现了滑稽的内涵与审美特征。
　　三、刘姥姥形象的滑稽性艺术品格
　　《红楼梦》中的刘姥姥这一形象充满了喜剧色彩，其语言、动作、表情都充满着滑稽。她既是一个插科打诨式的小人物，也是贾府荣枯衰落的见证人。其三入贾府给人印象最深的是她的到来制造的诸种滑稽。具体说来，由其制造的滑稽笑乐的形式可以归纳为以下五个方面：
　　1.以己观物，以错讹方式让人忍俊不禁
　　刘姥姥一进荣国府“少见多怪”，引出了一个个笑话，对陌生的事物露出惊奇的眼光，表现出懵懂无知、极不适应的滑稽姿态：面对满屋的“耀眼争光”惟点头咂嘴，念佛而已；听到挂钟发出的咯当咯当的响声，呆想着发愣：“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煞用呢？”；把黛玉的绣房误认为哪位哥的书房，又把宝玉的房间说成是哪位姐的绣房。
　　2.丑脚形象夸张而异于常态与周围人物形象间的反差
　　二进荣国府，刘姥姥投了贾母的缘法，做了一回贾母的开心果，滑稽搞怪的镜头一个个出现在作品里面。刘姥姥是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与以贾府为代表的上层社会有着极大的差别。刘姥姥拿一双沉重的象牙镶金的筷子去夹很小的鸽子蛋的情景，说金筷子“这叉爬子比俺那里铁锨还沉”，常年在地里干活一辈子也没见过这么重的金筷子，这便是她本身构成的滑稽。当“满碗里闹了一阵，好容易撮起一个来，才伸着脖子要吃，偏又滑下来，滚在地上”时，刘姥姥对一两银子一个的鸽子蛋没听见响就没了深表可惜。刘姥姥醉卧怡红院更是一段搞笑的描写：刘姥姥喝醉了酒，在闲逛时看到“省亲别墅”的牌坊时，误认为是“玉皇宝殿”，还极认真地磕头作揖，惹得众人捧腹大笑；不小心误入了怡红院，到了宝玉的房间，看到了富贵人家才有的穿衣镜，不知是甚物，把镜中的自己当成亲家母。刘姥姥的这种种行为都异于大观园里的众人，以至在众人眼中甚是滑稽可笑。
　　3.其行为举止方式、衣着打扮的俗态与富丽堂皇的贾府各方面的强烈对比
　　四十回中史太君两宴大观园，在秋爽斋晓翠堂的早宴上，刘姥姥一点也不令人失望，表演的很像回事，说出了经典台词“老刘，老刘，食量大如牛，吃一个老母猪不抬头。”再配上鼓着腮帮两眼直视一声不语的表情动作，真可谓一个完全称职的业余表演家。看大家的反应：众人先还发怔，后来一想，上上下下都一齐哈哈大笑起来；湘云撑不住，一口茶都喷出来；黛玉笑岔了气，伏着桌子只叫“嗳呦”；宝玉滚到贾母怀里，贾母笑的搂着只叫“心肝”；王夫人笑的用手指着凤姐儿，却说不出话了；薛姨妈也撑不住，口里的茶喷了探春一裙子……刘姥姥俗气的打扮与贾府的富丽堂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出人意料的表演，打破常态的行为举止与贾府家眷对比强烈，引得众人笑态百出。
　　4.与贾府贵族人物应接交谈时便捷有口，应对如流的语态
　　一进荣国府，当凤姐说自己也有难处时，刘姥姥应对“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老拔一根寒毛比我们的腰还粗”，语言虽粗俗，但达到了自己“打抽丰”的目的。鸳鸯三宣牙牌令中刘姥姥也是应对自如：鸳鸯道：“中间三四绿配红”，刘姥姥道：“大火烧了毛毛虫”。鸳鸯道“右边么四真好看”，刘姥姥道：“一个萝卜一头蒜”。鸳鸯道：“凑成便是一枝花”，刘姥姥两只手比着说道：“花儿落了结个大倭瓜”。 姥姥跟随贾母游览大观园，一开始凤姐将一盘子的菊花“横三竖四”的插在刘姥姥的头上，使众人捧腹大笑。刘姥姥却将计就计地自嘲道：“我虽老了，年轻时也聪明，爱个花儿粉儿的，今儿老风流才好”。在黛玉的潇湘馆，姥姥脚滑踩到苍苔，“咕咚”一跤跌倒，又立刻爬起来，作了一个有惊无险的动作，自嘲道“才说嘴，就打了嘴了”，惹得大家哈哈大笑。刘姥姥在应答贾府众人时，语言虽然粗俗，但却应对入流，充分体现了她滑稽搞笑的性格特征。
　　5.从一个村野老妇口里讲出的让贾府的主子们充满玄想的带有童话色彩的故事二进荣国府刘姥姥信口开河，没话也编出些话来讲。为了逗主子们开心取乐，刘姥姥把村中所见所闻的事加上自己编的话说给给哥儿姐儿们听。处于封闭环境中的贵族及其府中人何曾听过这样的稀罕事，个个都听得津津有味。甚至令我们的情哥哥宝玉深陷其中，因未完的一个胡编故事寻根究底。在这里，刘姥姥的随机应变、反应敏捷正是滑稽本质特征的体现。
　　刘姥姥这一滑稽形象的描写是曹雪芹的一大成功。认真分析里面所体现的滑稽内涵，有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滑稽的本质及特征，刘姥姥的自我贬低及各种滑稽动作博得了热烈的掌声。正如利普斯强调的，滑稽是故意使别人或自己显得好笑，不是被开玩笑，而是玩笑。刘姥姥的滑稽审美特征体现在她与环境的不协调，与周围人的与众不同反差极大的描写就是要达到滑稽搞笑的效果。
　　透过这一形象，我们可以十分清楚地领会什么是滑稽。不过值得注意的是，中国传统文艺向来是反对“空言为戏，德音大坏”的为滑稽而滑稽的，优秀的文艺作品，总是能让人在滑稽笑乐之余而能产生多重文化思想上的联想与回味，刘姥姥形象当然也不例外。透过这一形象，我们能很自然地联想到贾府的奢华，贾府貌似强大而内里生命力的孱弱，甚或贾府中人精神世界的空虚等等，我们也不难感到其盛极而衰及至大厦崩塌的历史命运。
　　参考文献：
　　[1]曹雪芹.红楼梦[M].长沙:岳麓书社, 1997.
　　[2][俄]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中卷. 辛未艾译. 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89.
　　[3]任二北 优语集?总说[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81.
　　[4]王运熙顾，易生.中国文学批评通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1.
　　[5]黑格尔 美学第三卷(下)[M]，商务印书馆1995年版，第291---293页.
　　[6]车尔尼雪夫斯基论文学中卷[M]，上海译文出版社1979,89.
　　[7]康德 判断力批判上册[M].商务印书馆,1964,180.
　　[8] 荣本笑与喜剧美学[M]. 北京：中国戏剧出版社，(164—
　　167).
　　作者简介：姓名：李颜,女.(1986.10)，河南省濮阳人，院系：信阳师范学院文学院古代文学；研究方向：元明清文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