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夫人”的日本情结:蝴蝶夫人歌剧赏析

　　继《图兰朵》《托斯卡》之后，《蝴蝶夫人》作为今年的年度歌剧于9月下旬在广州大剧院上演，女主角巧巧桑（即蝴蝶夫人）由登上世界六大歌剧院舞台的华人女高音和慧饰演。《蝴蝶夫人》讲述的是19世纪末驻防日本长崎的美国军官平克顿与艺伎巧巧桑相恋结婚，育有一子，平克顿后因移防回到美国却另结新欢，巧巧桑母子在日本苦等。后来平克顿偕妻子凯特回到日本，凯特要求带巧巧桑的儿子回美国，失望的巧巧桑最后以死控诉平克顿的负心与薄情。
　　这部东方意味浓厚的歌剧是意大利剧作家普契尼最著名的剧作之一，他以美国作家约翰·隆恩的同名小说和伯勒斯科的话剧为蓝本创作而成。隆恩的故事是有事实依据的，他的姐夫是19世纪末驻日本长崎教会学校的传教士。在大多数日本人看来，《蝴蝶夫人》的故事主角以幕府末期英国商人托马斯·布莱克·格洛弗和他的日本妻子鹤为原型，不过真实的历史显然更加凝重。
　　日本最有名的外国人
　　长崎位于九州岛西岸，是日本幕府锁国时期唯一准许外国船舶进入国内的港口，英国、葡萄牙、荷兰的商人自丰臣秀吉时期就展开贸易往来。长崎港商船林立，经济繁荣，文化开放程度也走在日本诸城市前列，是日本的洋学中心。1859年，21岁的英国人托马斯·格洛弗离开了居住两年的上海，作为英国怡和洋行的代理人抵达长崎，创立格洛弗商行，经常往返于上海、长崎之间，经营茶叶、丝绸、军火及**。
　　格洛弗在明治天皇取代幕府的大风浪中推波助澜，一方面成功地将舰船、枪械、弹药卖给西南各强藩，依靠贩卖军火迅速发财致富。到19世纪60年代中叶，格洛弗商行已是日本最大的外资商行。同时他也支持萨摩、长州、土佐等地的倒幕派，密谋大计、调度军火、组织留学。他与维新志士坂本龙马过从甚密，资助号称“长州五杰”的伊藤博文、井上馨、远藤谨助、山尾庸三和井上胜，以及以五代友厚为首的“萨摩十五”等一班年轻人前往英国留学。这些人后来成为明治政府的得力干将。
　　格洛弗是个成功的贸易商，也是具有长远眼光和谋略的企业家。在日本产业化的进程中，他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1865年，格洛弗为日本引进了第一辆蒸汽机车。1868年，他接受肥前藩的委托，负责经营日本最早的现代化煤矿——高岛煤矿。同一时期，他建造了日本第一个现代船坞，并协助从苏格兰订购了日本海军的早期旗舰“龙骧”号。由于他所支持的西南强藩在1868年的鸟羽伏见战役中获胜，大规模的内战由此平息。格洛弗错估形势，以致购入的大量武器和舰船都卖不出去，而且各强藩赊欠的账款也难以讨回，格洛弗商行终因资金周转困难于1870年破产。
　　破产后的格洛弗并没有离开日本，继续在商界打拼。高岛煤矿易主后，有着丰富国际贸易经验的格洛弗继续留任，后来被聘请为三菱商社总部的涉外关系顾问，一家由长崎移居东京。1908年，为表彰托马斯·格洛弗在明治维新期间所作出的贡献，明治天皇特别授予其二等功勋旭日重光奖章，这也是一个外国人在日本获得的最高荣誉。
　　异国恋情与混血儿子
　　1867年，格洛弗与日本女子鹤结婚。关于两人的爱情和婚姻有多种谬传和臆说。最和谐的说法是鹤原姓谈川，是旧士族的养女，与格洛弗结婚后育有一女一子，夫妻俩晚年善终，和儿子儿媳同葬在长崎市内的国际公墓，与歌剧中刎颈自杀的巧巧桑相去甚远。
　　最具权威的说法是，在嫁给格洛弗之前，鹤有过一次婚姻，丈夫是位武士，在德川幕府被推翻的过程中，鹤的家族与丈夫之间产生了政治分歧，两人被迫离婚。鹤与格洛弗结婚后，于1876年生下女儿花。1897年，花与英国商人沃尔特·乔治·贝内特结婚，育有4个孩子，他们一家后来迁往朝鲜半岛。花于1938年去世，她唯一的孙子罗纳德·贝内特如今生活在美国。
　　歌剧中，巧巧桑有一个儿子，现实中格洛弗的儿子仓场富三郎的命运更显悲剧色彩。富三郎的母亲不是鹤，而是一个名叫加贺真希的女人，这在长崎市政厅的官方户籍册中有所记录。不过官方记录中也没有更多关于加贺真希的信息，比如她与格洛弗的交往或决裂。格洛弗与伊藤博文年轻时经常出入风月场所，由此认识了艺伎加贺真希。长崎作为当时日本唯一的对方开放港口，有许多妓院，年轻的日本女子和外国商人、海员、军人之间发生短暂的恋爱与同居关系并不鲜见，而且双方对这种随时一拍两散的关系也心知肚明。富三郎随生母加贺真希生活到6岁。就如绝大多数在日本的外国人一样，格洛弗决定要给儿子良好的西式教育，于是说服加贺真希，支付一定数额的金钱之后，将儿子带回身边，交由妻子鹤抚养。加贺真希后来嫁给一个日本男人，1903年在长崎去世。
　　富三郎早年进入美国传教士C.S.隆恩夫妇在长崎建立的教会学校学习，是该校的第一批学生，后来进入东京学习院。1890年，受岩崎久弥的影响，进入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攻读生物学。富三郎1893年回到日本后，从事贸易工作，同时也积极参加长崎国际俱乐部的社会活动，亦致力于绘制整理日本鱼类图谱。1899年，富三郎与英日混血儿瓦卡结婚，瓦卡是英国商人詹姆斯·沃尔特与日本女人中野荣的第二个女儿。1936年，富三郎作为著名的在日外籍人士，参加了英国国王乔治六世的加冕典礼。
　　二战爆发，富三郎夫妇被当作外国间谍，长期遭到日本宪兵的监视，尤其是珍珠港事件爆发后，更是变本加厉。1943年，瓦卡去世，这对富三郎的精神世界造成毁灭性打击。1945年8月9日，一颗名叫“胖子”的原子弹在长崎爆炸，富三郎的居所被炸毁。6天后，日本天皇宣布投降。8月26日，富三郎和他的狗一起被发现死在破损的房间里，他在勒死自己的狗后，面朝海港，上吊自杀。
　　不平凡的咖啡桌
　　富三郎去世后，格洛弗的故事并没有就此画上句号。1863年，25岁的格洛弗在长崎南山修建了日本最早的西式建筑“一棵松”别墅。这里后来陆续建起了风格各样的洋房，成为洋人住宅区。1939年，三菱船运公司从富三郎手中买下了一棵松别墅，1957年为纪念造船厂成立100周年，将其赠给长崎市政府。为了纪念托马斯·格洛弗对日本近代化作出的巨大贡献，以一棵松别墅为中心，修建了格洛弗公园。
　　在格洛弗的旧宅里，存放着一张身世奇特的咖啡桌。1894年中日甲午海战爆发，北洋舰队全面溃败，一部分军舰被击沉，一部分被日军俘获。旗舰“定远”号被击沉后于1896年被日本民间打捞起来，其中舵轮被取下来改成了咖啡桌，赠给了继承一棵松别墅的格洛弗之子富三郎。咖啡桌后来被日本政府收回，运往东京名园——上野公园展出。上野公园曾经展出过北洋舰队巡洋舰“镇远”号和“靖远”号的巨大铁锚、铁链等遗物，有侮辱中国海军之嫌，这些遗物在1947年被追索回国。据说1978年邓小平访日参观上野公园时，看到用“定远”号舵盘制成的咖啡桌，认为这种东西摆在公园展览不利于中日关系。于是，舵盘咖啡桌再次回到了长崎的一棵松别墅中。
　　如今的格洛弗公园已成为游客来长崎必到之处，他们不仅是来瞻仰对日本有卓越贡献的外国名人格洛弗，体验异国风情，也是对《蝴蝶夫人》凄美爱情的眷念。园内还竖立着蝴蝶夫人扮演者三浦环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