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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张小宇和他的女友像两只燕子一样在电脑桌前的椅子上呢喃的时候，房东正好經过他的工作室门前。房东干咳了几声，有点故作正經。　　午后的阳光泼了一地，几只麻雀在外面啾啾不停。
　　房东是个三十多岁的女人，黄色卷发上的啫喱水在阳光下泛着光亮。她的目光注视着张小宇工作室铝合金门那块玻璃的时候，对着张小宇说：“小张，这块玻璃应该修修了吧，这样门面看上去才气派些。”张小宇红着脸觉得房东来的正不是时候，但嘴里“噢噢”答应。准备再次为张小宇拔掉一根白发的女友也红着脸顺势离开了椅子。
　　门口玻璃上的那条伤疤一样的碎痕，把玻璃裂了两块。何时碎的，张小宇不清楚，大概有几个月了吧。但肯定在工程队来之前。
　　一连几日见张小宇没有动静，房东似乎有点急不可待，继续和张小宇叨咕：“张老板啊，我给你房子的时候，玻璃可是好好的啊。”
　　“知道知道，”张小宇噼里啪啦打着电脑键盘，“放心，我退房的时候，一定好好地给你整好。”
　　房东是个够得上漂亮的女人，她总会在头发上做许多文章，要么直的，要么弯的，要么弄得像方便面一样卷曲。她说话的时候，有时很甜，让人微醉，有时咄咄逼人，张小宇稀里糊涂地认为这些都是很有气质的表现。
　　对于这块玻璃的处置，张小宇的想法有点罗曼蒂克，比如顺着这刮痕贴些即时贴，画些梅花或兰花，或现代派大师的画，装一些风雅。但他又是懒惰的，想法和现实总合不上拍。一旦上了网，他的思想就天马行空，要么热衷于设计，要么聊天和看电影。即使有空，他也要留点空隙和女友温存，于是梅花和兰花就丢到九霄云外了。
　　张小宇大学一毕业就在这条广源路开了间美术工作室，主要接些装潢设计之类的生意。一个人既是老板又是员工，女友偶然过来帮帮忙。最近门前修路，路不好走，生意明显地淡了下来。
　　张小宇望着门外。一辆辆大卡车将黄沙水泥石子运来，然后哗啦啦地倾泻下来，搅拌机的声响，筑路工人叮叮当当的敲打，弄得马路上尘土飞扬，如战场一般。一听到这种声音，张小宇的肺腑就有点兵荒马乱。但人家是市政工程，张小宇没法阻止，自认倒霉，他盼望着不咸不淡的生意早日突破瓶颈，
　　更让人气愤的是，又一个早晨张小宇来工作室的时候，房东把他拉住了要他看看门面上的地砖。
　　“瞧瞧，瞧瞧，瞧这地砖。”
　　张小宇顺着房东的手指看地面，挨着门口的几块地砖上的裂纹如蜘蛛网一般。不用说，这肯定是工程队弄坏的。工程队为了铺上统一的地砖，需要切除门口高低不平的水泥，可切割机割到了人家的门槛，继而把张小宇工作室门口的地砖也弄碎了。
　　“这一定要让工程队赔的，肯定要赔的。”女房东看着工程队的方向说。
　　“对。”张小宇附和得很解气。只要不让张小宇赔，张小宇态度很肯定。
　　2
　　过了几天，工程队的方向渐渐离开了张小宇的门口，他们往广源路的北边转移。张小宇门前的喧嚣渐渐远离。秋天正往深处走，路边的林木都已光秃，老树们阴郁地站着，让褐色的苔掩住它身上的皱纹。生意的清淡，让张小宇心情有点凉。
　　这两天房东主要通过电话和张小宇接头。她告诉张小宇已找到这个工程队的负责人，她让张小宇在工作室等待不要瞎跑。那个下午，张小宇就在门口等待。他觉得房东很通情达理，如果把这地砖也算在自己头上，那自己不是倒了八百辈子霉了。
　　“你们看看这里，看看这地砖。”房东领着几个人来到了张小宇的工作室门前。房东的情绪有点激动，指着地面的，手指在发抖。跟来的几个人顺着房东的手指往地上看，他们一声不吭，只是鼻子里在出气。房东的分贝提高了一点：“政府搞市政工程是好事，是惠民工程，可不能破坏咱老百姓的房子啊。我丑话说在前头，这些地砖不修好，你们竣工验收休想通过。”房东两手往胸前一叉。
　　张小宇觉得房东的话很合理，便在旁边鼓起了劲。房东见张小宇有所反应，立即补充：“还有瞧瞧这玻璃。”于是几个人的目光又去看玻璃。一个年纪稍大一点模样有点像老板的人说了一句：“这玻璃应该碰不到的吧。”张小宇努努嘴想说什么来着，房东机关枪似的来了：“不可能?哼，你们切割到人家屋里来了。”张小宇也发话：“你们还影响了我的生意，到时看着办。”
　　“生意什么的就不要说了，小张。”房东的眼角朝张小宇挤了一下，又对着几个负责人说，“这玻璃这地砖你们看着办吧。”房东掷地有声。
　　这时门口塞满了人头。路上的汽车在叫嚣，本身在修路，路上經常拥堵，加上今天看热闹的人一多，这里乱成了一锅粥。小区里居民跟房东熟，也你一句我一句纷纷谴责工程队。这时一个五十左右的负责人连忙打圆场：“好好好，放心放心，这点小事情，放心好了。我姓李，这事情我解决。”见他这样表态，房东脸上浮出很多笑。看热闹人群觉得看下去没有什么收获了，也渐渐散去。
　　房东等工程负责人走了的时候，叮嘱张小宇：“张老板，这块玻璃我帮你搞定了。这几天我要外出几周。余下的事情就交给你了。反正你也听到了，人家李老板同意赔了啊。”“嗯嗯。”张小宇爽快答应，把房东看成了王熙凤一般的人物。
　　张小宇觉得余下的事情也不难，无非盯着那个姓李的就行。把账算在这些包工头身上，张小宇很是坦然，他还暗暗地骂了一句：“鸟人。”
　　回到屋里，因为高兴，他搓起了双手，唱起了歌。顺便抓起桌面上几支玩具飞镖往墙上投了起来，可是都没有打中靶心。
　　3
　　接下来几天除了做些设计以外，张小宇多了一份心思盯着这位李老板。但这个李老板真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据说他负责的工程有好几个，他不是天天来这广源路的。张小宇一连盯了几天，就是见不着他的影子。张小宇有点愤慨，觉得这些包工头真****，说话不算话。他把这情况向房东做了禀报。房东接到他的电话，一连串叹了几个“唉”，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张老板，人是活的。你怎么连这种屁事都办不成呢?我告诉你啊，如果他们不赔，到时你来赔。我给你房子的时候，什么都好好的。这合同上都白纸黑字写得很清楚。”张小宇被说了个哑口无言，应付了几句挂了电话，心想这房东真像变脸，一会儿大家“同仇敌忾”，一会儿翻脸不认人，自认倒霉，赔就赔吧。但又不服气，我怎么就碰到这些鸟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