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域认同【电视媒体文化与移民的地域文化认同】

　　广州是改革开放的前沿城市，在城市化的进程中涌入了大量的外来移民。外来移民(包括外来的户籍和非户籍人口)是广州常住人口增加的最主要因素。据第六次全国人口普查广州市1270万常住人口中，户籍人口有794万人，同“五普”时相比增长19.76％，户籍人口的增长中有2／3是迁移增长；非广州户籍人口有476万人，比重已由2000年的33.29％提高到37.48％，来自省外的有300万人。外来移民进入到同以往不同的地域文化会产生文化不适和文化冲突，需要文化适应和文化融合，形成地域文化认同，以避免对自我身份和自我认同方面的困扰。所谓地域文化，是指在一定空间范围内特定人群的行为模式和思维模式的总和。地域文化整体上又体现出不同地域人们在生产方式、生活习俗、心理特征、道德信仰、社会组织形态等方面存在的鲜明差异。认同是“人们在交往活动中彼此从自我出发而寻求共同性的过程和结果，它表征着人与人之间的共性关系，其核心是价值认同”。地域文化认同是人们对地域文化在观念上和心理上持认可和接受的态度。外来移民地域文化的认同问题，直接关系到外来移民的文化矛盾、文化焦虑和文化身份的问题，也与其自我认同息息相关，外来移民对移民城市形成较高的地域文化认同是其人格同一性的保证，可以获得较高的归属感、安全感和自尊感，也是促进城市稳定和谐，增强城市竞争力和形成城市可持续发展的必要条件。应该说外来移民对广州地域的文化认同与其自身是否具有广州户籍、职业地位、经济收入、受教育程度、来穗时间等因素密切相关。不过外来移民对于广州地域文化的认同也并非完全是异质的，认同在本质上是想象的共同体，在这个媒体文化无处不在的时代，除了自身的亲身经历，文化认同很大程度上来源于媒体，媒体文化是人们获得城市文化表象的重要信息来源，媒体文化对于外来移民的文化认同有着重要的建构作用。
　　媒体文化是以大众传媒为载体、用媒介符号来表现的现代社会特有的一种文化存在。媒体文化已经作为一种超真实的、强大的话语系统深刻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行为方式和思维方式。由于受到消费文化和大众文化传播的影响，不同区域的媒体文化有互相模仿、同质化的一面，但这并不能抹杀地域性色彩，媒体文化的相似性在不同地域是一种差异化的相似。媒体文化是现实的镜像文化，地域性文化对媒体文化的渗透仍然是媒体文化变迁和发展的潜在动力。媒体文化显示出来的鲜明的地域性特征使其对外来移民的地域文化认同发挥着影响力。电视媒体虽然受到网络、手机等媒体的强烈冲击，不过仍然是人们娱乐休闲的重要方式，是影响人们社会化过程的重要媒介，广州电视媒体文化中地域性文化特征尤其明显，本文主要探讨在人—媒介—社会的互动建构过程中，广州电视媒体文化对于外来移民的文化认同所发挥的作用。应该指出的是，本文所探讨的外来移民更偏向于外省移民的角度，外省移民照比省内移民面临着更大的地域文化差异。
　　首先，从电视媒体语言的角度来说，广州地区拥有广东电视台、南方电视台、广州电视台，同时本港、翡翠等境外电视频道的节目也在穗落户，多个粤语频道以及综艺、新闻、电视剧等多种粤语电视节目形态具有浓厚的广府文化色彩，粤语方言一直是广州当地电视台的主要媒体语言。语言是人们认知、理解、表达和沟通的最重要的符号系统，也是文化建构、文化理解和文化阐释的最重要手段，对于外来移民来说，粤语在语音、词汇、语法方面与普通话和各地方言的巨大差异明显阻滞了外省移民对粤语节目的收视以及对媒体文化的理解，粤语节目某种程度上更是增加了外省移民对城市文化的生疏感。不过很多外来移民对于粤语并非具有强烈的排斥心理。语言是群体文化身份的一个重要标志，语言的不同也是外来移民身上最明显的标签。粤语方言一直以来是一种强势方言，不仅是代表着经济发达地区的语言，同时也是海外华人社区以及港澳地区广泛使用的代表性语言，它又是广州地域文化的主导性语言，在广州很多外来移民从情感上有学习粤语和融入当地文化的强烈愿望。不过从认知层面，学习和运用粤语方言确实存在实际的困难。从受众的理论来说，人们会根据自己的需要和兴趣进行选择，也会选择跟自己文化、观点和立场较为接近的节目，电视是视听媒体，如果广州电视媒体语言和文化与外来移民相距远甚，外来移民缺少接触媒体的动机和行为，就更谈不上会促进外来移民的文化认同。这也涉及一个问题，广州当地电视媒体的语言到底用普通话，还是粤语方言?应该说广州各电视台用粤语方言作为其主要媒体语言，是媒体与受众，经济、政治、文化多方语境相互作用的结果。“语言关系总是符号权力的关系。通过这种关系，言说者及其各自所属的各种集团之间的力量关系以一种变相的方式体现出来。”2010年亚运之前广州市政协在网上发布的《广州电视台播音情况调查问卷》中是否将广州电视台广州频道或者其主要时段改为普通话播音的问题引起轩然大波，很多广州市民力撑粤语，言辞激烈。市政协相关处室负责人表示电视台光用粤语播出，和广州作为国家中心城市的地位不相匹配。“广州要让外来人口有归属感，要照顾一下他们。我们希望综合频道等的主要时段能够用普通话播音。”不过这场事件并没有改变粤语播音的状况，这场“撑粤语”事件可以看出广州市民对本土地域文化的维护，以及对自己广府文化身份的捍卫。
　　其次，从广州电视媒体文化内容的本土化来说。受众收看电视主要满足了两大需求，信息需求和娱乐需求。我们可以从新闻节目和娱乐综艺节目这两种典型节目形态进行分析，过于本土化的制作和文化差异导致这两类节目对于外省移民吸引力有限。广州电视新闻早期收视最高的均为粤语新闻，南方电视普语新闻栏目《今日一线》开办以来取得了良好的收视效果，但粤语新闻仍然占有绝对的优势。从内容视角上来看，广州地区的电视新闻栏目更为微观和本土化，注重本地新闻和民生新闻，民生、民主、大胆、尖锐、第一时间、第一现场的视角颇受欢迎，可有时本地新闻和民生新闻过于琐碎，注重新奇性和煽情性，体现出狭隘的市井文化色彩，从而缺少大民生的视野。娱乐节目也更立足于本地市民的需求。曾几何时，广州的综艺节目、流行音乐、电视剧、美在花城广告新星大赛等代表着南方文化的电视媒体文化在全国的影响力已不复存在。1981年广东电视台开办了全国第一个集歌唱、舞蹈、小品、游戏等为一身的电视综艺节目《万紫千红》，引来各电视台纷纷效仿，80年代、90年代《外来妹》、《公关小姐》、《情满珠江》等反映广东生活的电视剧在全国取得了高收视率。如今广州电视媒体娱乐文化创新性有限，香港的音乐、影视等娱乐文化对内地的影响力早已今非昔比，直接引进或照搬已不能满足受众的需求，《外来媳妇本地郎》、《七十二家房客》、《乘龙怪婿》、《都市笑口组》等本土地域性喜剧作品和搞笑节目的幽默外来移民也无法充分领略。而能够立足于全国、具有更广泛文化视野的央视和其他省级卫视节目以及网络、报刊等其他媒体文化更符合外来移民的消费口味。外来移民在电视中消解了地域文化身份，在其他媒体中获得了更多的文化身份。尤其网络媒体的各种社区文化、志趣团体使得外来移民获得了替代性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