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羽：“五代”的别样风景 小说主角李子羽

　　北京电影学院导演七八班被称为第五代导演的摇篮，它摇出的男生有陈凯歌、张军钊、田壮壮、吴子牛等；女生有李少红、刘苗苗、胡玫、彭小莲等，李子羽是她们中的一员。她是《人鬼情》的编剧之一，《龙年警官》的导演之一；独立执导过《神秘的夫妻》《不能没有爱》。最近拿出了影片《一曲柔情》，一亮相就颇受好评。
　　
　　200多万拍得不像舞蹈片不行
　　
　　问：这部舞蹈片拍得那么专业，是因为你喜欢舞蹈吗？
　　李：很多人都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小的时候在少年宫跳过舞。但作为导演，我觉得无论拍什么题材都要找到所要拍的东西的那种感觉。
　　问：国外的舞蹈片如《红菱艳》《探戈》拍得非常棒，你怎么敢碰这类题材呢？
　　李：舞蹈片真的不是随便能拍的，一看人家的《探戈》拍成这样，我们还拍什么呀！人家都说：要拍舞蹈片，起码得500万。 即使在好莱坞拍舞蹈片也是个大事情。但我想，我们拍舞蹈片不能让人笑话，200多万拍得不像舞蹈片也不行。
　　问：舞蹈界的人对这部影片有什么要求和评价？
　　李：我们在前期确实做了大量的工作，我到舞蹈团生活了２个月，找所有的舞蹈演员聊天，包括跟舞蹈评论家谈，从不懂现代舞到知道什么叫现代舞。搞舞蹈的人对我说：千万不要拍出让舞蹈界笑话的舞蹈片，千万让人看着像舞蹈演员，像舞蹈演员的生活。影片完成后舞蹈界的人看了说：导演，真不错，像一个舞蹈片。
　　问：如果不认识你，还以为这是年轻人拍的，影片看上去特别青春、清新。
　　李：我拍这部片子下了很多功夫。我跟摄影师把所有国外好的舞蹈片都弄来看，像《探戈》《中央舞台》《脱衣舞娘》，看他们怎么拍舞蹈，然后分解一个个镜头，要不然就不知道怎么拍舞蹈，不知道拍舞蹈跟人的关系是什么。我特别喜欢《诺丁山》，它拍得非常清丽，健康，有诗意。我们的电影就应该有这种感觉━━健康，清丽，干净，空气特别透明，人特别年轻，一定要美，而且必须拍得有现代感。
　　问：摄影师曹郁是个年轻人，艺术感觉很好，你们交流起来有代沟吗？
　　李：我们都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就像吃过一个娘烧的一锅饭，气味特别相投。
　　问：影片里表现两个女孩子之间的那种微妙的感情很有味道。
　　李：我也是从年轻时过来的，虽然我们年轻时跟现在的年轻人外在的形式不一样，但内核应该是一样的，就是女孩子之间的那种虚荣心，莫名其妙的那种嫉妒，友情的不可捉摸和脆弱，是一样的。有专家评论说魔鬼有时候就像人的内心，这部电影很生动地告诉了我们这一点。我觉得他说得很生动，我就是想表现这种东西。
　　问：影片的主演罗海琼跳得挺专业的。好像他们都是自己跳的，没有用替身？
　　李：我找的全部演员都是会跳舞的。因为他们说话、举手投足都得带着职业的东西，一般演员上去绝对会露馅。选罗海琼可把我们给选苦了，剧本写的叶红是个人见人爱、像一道霞光、回头率100％的披肩发女孩。我觉得她应该像林青霞。 副导演找了一圈回来说：我都快找疯了，告诉你叶红没生出来，中国没有这林青霞。离开拍还有十几天，我特别着急，突然想起赵宝刚的夫人丁芯说他们剧组里的几个演员都会跳舞。我们就从中挑了罗海琼，她跳过民族舞。很多人担心说：导演，够呛，弄一帮跳舞的演员，这戏怎么演？我说放心吧，不会演戏的人有时反而更贴切，因为他演的就是自己。这些演员毕业没几年，身上带有一种青春的特别自发非常本色的东西，带有不成熟的、稚气的东西，跟人物特别相近。如果找明星来演，演技肯定纯熟，但出来的感觉绝对不是那么回事，小女孩的那种特嫩的东西就没有了。
　　
　　我不太喜欢过于使命感的东西
　　
　　问：有人说《一曲柔情》是你迄今为止拍得最好的影片，这有什么原因吗？
　　李：跟我三年没拍电影很有关系。如果老在拍戏，我觉得是没感觉的。每年都能拍出好片很难，因为你不可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有跟别人不同的东西。老拍电影跟两年拍一部的新鲜感完全不同。如果想弄一个稍微好的东西的话，就要给自己积累一点时间。这部电影我酝酿了很久，精力和生活积累到了一定时候，就厚积薄发了。
　　问：我发觉在“五代”电影人的盛名之下，你好像比较散淡，跟他们不一样。
　　李：“五代”这个群体由于历史的原因，是比较特殊的群体，年龄上差距很大，“五代”能拍出沉重的史诗般的作品，也能拍出非常年轻的有活力的都市影片。“五代”很有使命感，在大学时就很有使命感，觉得要为中国电影做点什么。我上电影学院时年纪比较小，而且经历也比较简单。所以我确实跟他们非常不一样，生活状态也很不一样。我不像“五代”人那么叛逆，在“五代”导演里我也不是那么进取，不像人家一部接一部，好像特别有目标性。我是觉得要做事情，但也得生活，到时候得成家，到时候得要孩子。在“五代”电影人出校门10周年时，电视台作过一个专题采访。记者到我家采访完说：哎呀，你怎么活得那么轻松啊。真的，我没有那种焦灼的东西，所以也没成太大的气候。但我做事非常认真，问心无愧。至于做成什么样顺其自然。我就跟自己比，不想弄得很累。
　　问：依你的性格，你喜欢哪类题材，不喜欢哪类题材？
　　李：我个人不太喜欢过于使命感史诗性的东西。我喜欢看侯孝贤和杨德昌的关于小人物的电影，我觉得生活更多的是点点滴滴很平实的东西。我比较关心普通人，更关心表现人的那种内心世界丰富的东西。有人喜欢拍战争，拍冲撞性的东西；我觉得人的内心世界是最丰富的，而且非常莫测，在内心世界确实能表现一个人。以后的电影我也不会去搞很大的题材很大的场面，但我肯定会关心人物内心的东西。
　　人活着不光是干事，还要享受生活
　　问：要深刻地表现人物的内心并不容易。
　　李：把人写得很真实的东西还是挺少的，我的电影现在还比较理想化，我下面的作品肯定要表现很现实很贴近生活的东西。所以我必须沉下心来，别那么着急。
　　问：你属于比较注重实际的人，是因为你是上海人的缘故吗？
　　李：我远的也想，但更关心具体的事情。比如拍戏时我老说一句话：哎，落实了没有？落实到什么份儿上？我不太喜欢有的人说了好多，都不落实。没本子没钱的情况下我不太像人家那样去无限畅想。我是先要做起来看，这可能是南方人的性格。南方人要么不答应，答应了就一定做。但会算计得很清楚，不见兔子不撒鹰。
　　问：我觉得你现在性格中很大成分有北方人的那种豪爽和果断。
　　李：这是职业的关系。做导演的每天会碰到各种各样的问题，你必须非常坚定地去解决不同的问题，要非常果断地对很多事情作出比较正确的判断，所以就养成了比较认真，比较执著，干一件事一定要干成的性格。这是职业赋予我们的东西。
　　问：做电影导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李：就好像站在一个很大的大厅里，四周所有的门都关着，你得有很大的气力，想办法把一扇扇门一个个地打开，让所有的阳光进来，你就算踏实了。
　　问：做导演的好像还得特别坚强？
　　李：找剧本，找演员，找场地……就是要打开一扇扇门，就逼得你不得不坚强。我本性也不是特别坚强。坚强的人一定受过磨难。就像一把刀放在那儿，很漂亮，但锈了以后你再磨，它跟原来的那把刀的感觉肯定是不一样的，曾经沧海难为水。
　　问：当导演会使一个女人男性化，生活这方面会有损失，你怎么看？
　　李：女人干导演确实很容易男性化，但我觉得拍摄现场和生活是两回事。做导演很累，作为一个女导演可能就会忽略其它生活中的东西，比如家、带孩子出去玩、买东西讨价还价等等这些人的最真实最本质的生活。如果把这些生活缩得很短，一直在工作的话，就会失去很多生活的乐趣，而且你的作品也会没有人的这种东西。因为你没去体验，不知道现在人是怎么在买东西，现在幼儿园的老师怎么对待孩子，所以这些生活是不能放弃的。我觉得人活着不光是干事，还要享受生活，不能让钱过于透支自己的生命。当然，每个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但我觉得女导演如果不停地工作，那就太像机器了。
　　问：你不是一个多产导演，在电影市场不太景气的情况下，想过干别的吗？
　　李：有人拉我去干公司，我觉得也可以做，但还是应该把电影拍好。我认为很多事情不能太大拨轰，太人云亦云。有的时候要甘于寂寞，才能做出有意思的事情。
　　
　　李子羽，高高大大，衣着普通，言谈豪爽，显然这个上海人已经被导演的职业物化成典型的北方人了。她有一个幸福的三口之家，儿子在幼儿园，如果有时间，一定是她去接孩子，她会站在幼儿园的门口跟孩子的家长津津乐道孩子将来上什么小学，跟幼儿园的老师谈谈孩子淘气了没有。像大多数家庭主妇一样，她还喜欢购物，给孩子给先生给自己买吃的穿的玩的消遣的。她是那种生活和事业都要，而又不刻意非要达到什么目的的人，因此她周身散发着一种散淡，一种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