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首页 > 申请书大全 > [星] 带星的名字
 

[星] 带星的名字

发布时间:2019-04-08 04:22:45 影响了:

  没有一丝风,也没有一缕云。可是,星星还是那么稀疏、昏暗……银河到哪里去了?好象是干涸了。尽管人们为牛郎织女颇洒过不少同情泪,但当那波光粼粼的长川真的消逝时,高兴的大概只是那神话中的小两口儿。哦,他俩也不见得高兴,他们的骨肉,担在牛郎身边的那一儿一女,也无影无踪了。满天里,只剩下那么几颗大星,象陷在河泥里的几只老蚌,悲凉、孤寂、污浊……北京的秋天最美好,秋天的夜空最迷人。是真的么?也许曾经是。而现在,时过境迁了……
  污染,全都是污染——从地上到天上,谁也避不开,人人都习惯了污染。衣领黑了,洗两把;嗓子痒了,咳口痰,没什么。可是,心呢?蒙在心头的那种郁闷的感觉呢?
  我可习惯不了!
  那里的夜空才是真正美妙的。我是说,陕北。在那里,无论夜多么深,天空总是透着一种怡人的钢蓝色。坐在崄畔上,密匝匝的星星便会立刻向你涌下来,一层又一层,围聚在你的周围,那么近,闪着多芒的光,眨着俏皮的眼睛,就好象一群天真亲呢的猴娃娃,缠着你,要你给它们讲故事。这无声的央求简直就是一种诱惑,会使你不由自主地对任何人敞开心扉……
  现在,没人再愿意听我的了,哪怕是我求他们。
  叶露拎来一网兜苹果,又走了,说是报考音乐学院进修班,得抓紧时间练习钢琴;林丹做的更绝,答应得好好的,临时又变了卦,一个传呼电话打过来,要去听什么“控制论”讲座。借口,全都是在找借口。她们根本就不想来。她们已不愿再伴着我,离开这个城市,飞往黄土高原,做一番返朴还真的神游了……我早就有所察觉,她们越来越不喜欢我的话题了。只要我提到“陕北”两个字,她们就要相觑而笑,然后,用无可奈何的神情看着我讲——是的,是看着,而不是听着。那渐呆渐滞的目光,说明浮现在他们脑海里的,并不是那纤尘不染的星空,而是另一种洞天了。她们对昨天的感情轻漠了,把过去的生活淡忘了……
  今天是我的生日。看来,能够为我举杯的,又只是夏欣然一个人了——早知如此,我宁可不过这个鬼生日!有些做了妻子的人,总要借机寻由,调动丈夫的柔情蜜意,为自己制造一点可怜的幸福感,为小家庭涂上一层虚伪的欢乐色彩。我可不喜欢这种市俗的小把戏。相反,我正是想冲破这四壁粉墙,冲破这使人窒息的空间,回到广阔的天地中,回到那博大、丰富的感情世界里去啊……可他们不理解我,连共过甘苦的挚友们都不理解我,包括夏欣然在内。
  近来,夏欣然和我也时常话不投机了。往事象一本翻旧了的书,被他压在不断买来的新书下面,难得再看一眼。象喜欢购买五花八门的新书一样,他感兴趣的话题,都变成了身边发生的新鲜事儿:服装厂试行计件工资制呀,储蓄所给中彩的人颁发奖金呀,玉渊潭安装了电动雪橇呀,干面胡同开了一个西餐馆儿呀……说得眉飞色舞,津津有味。可他对于插队时的事情,却是只有来言,没有去语了,多不过嗯嗯啊啊地应付着,有时,还用一种遗憾、怜悯的眼神看着我,甚至用轻佻的口吻扫我的兴!“
  欣然,你还记得吗?那年春播,队里的牲口不够,你倡议用人拉犁,我和你拉的是一套缰……”
  “记得记得,可歌可泣的业绩嘛!”
  “其实你早忘了。”
  “怎么可能呢?你天天讲,月月讲,年年讲,我想忘也忘不了。不过,我劝你还是采取点现代化措施:把你的回忆录灌盘儿磁带怎么样?”
  我真有些恨他。他不仅是在菲薄我,也是在菲薄自己。他把我们当年为之献身的事业当成了过眼烟云……亏他还经常写诗,亏他在朋友中间还享有“诗人”的称号。诗人,应该是重感情的,诗人的感情应该是执着的,可他……当初,正是他写的一首名叫《星》的诗,用纯真、热烈的感情,诱发了我对他的感情……而现在,他的感情几乎全部倾注在纷纷纭纭的现实生活之中了……
  天上的星星稀疏、昏暗,地上的灯火却一片通明。车灯在道路上滑翔,霓虹灯在半空中掠美,再往上,红的、黄的,闪闪烁烁,是一串小灯。那里正建造居民楼,“砰——砰”,打桩机还在起落,一声闷响,一股黑烟,脚下的阳台都震颤了。心也在震颤。这是在,满足人们的生活欲望,改善人们的生活;这又是在撩拨人们的生活欲望,搅扰人们的生活……想当初,我们的做法有多简单?冬闲了,选一处土崖,斩出平展展的一片崖面,抡起镢头,推起木轱辘车,几天工夫,就掏成一排冬暖夏凉的土窑洞……
  土窑洞里过生日,才是超凡脱俗的。酒是家制薯干儿酒,菜是盐水泡黄豆。婆姨们端来了酸菜和点了红绿点点的“老虎”、“子锤”。那是一片纯厚的心意,与城里人费尽心机买来的那种物美价廉的馈赠品,不能同日而语……摆好炕桌,盘腿大坐,绰起黍秆秆jue成的筷子,喝!下酒的是心窝里的话,醉人的是火辣辣的感情,赞美和祝贺也是由衷的。“咱村的北京学生好着咧,歪好和咱们生在一搭里!”“林丹,这碗酒算是敬你‘大’的,他迟早得解放。反革命能养下这么个好女子?胡日鬼!”“夏欣然喂牲灵能行,一年添了两个‘牛布朗儿’!”“叶露,赶过年再给咱村闹一台戏,红火红火!”说得情酣意浓,吹起口琴、笛子,唱一曲《南来的大雁北去的风》……那是什么滋味?别以为知识青年都是消沉颓废的,只会唱“告别了可爱的城市和爹娘”,’就在那个偏僻的小山庄里,我们开辟着新生活!
  “……你从不留恋昨夜的残梦,
  你又在照耀今日的路程,
  我们向往你呀,星星,
  ——你那不灭的希望之光,
  你那不熄的热情……
  有人把你收入画卷,
  有人用你装点诗丛,
  还是将你留在心里吧,
  愿我们的心永不迷蒙……”
  这就是抒情诗《星》里的诗句。夏欣然去给牲口添草,在洒满星光的山路上,腹草了这首诗。他刚写在纸上,卢旭光就抢过来,摇头晃脑地读开了……
  卢旭光……哦,今天也是邀请了他的。他和夏欣然是好朋友,和我,还有另一层微妙的关系——在同组的知识青年中,他是第一个用写信的方式向我倾吐爱情的。然而,他没有如愿以偿。谁让他近在咫尺,还要把火热的感情变成平板的文字呢?谁让他生成个拘谨、内向的性格呢?谁让他难得的一次热情洋溢偏偏又是朗诵夏欣然的诗呢?不过,我们那时多纯洁啊,我们与“不是爱人就是仇人”的市俗之谈完全无缘。我和夏欣然结婚的时候,卢旭光已经上了大学,他特地请假从清华赶来,充当了一名文静有余、圆通不足的“礼宾司司长”。

猜你想看
相关文章

Copyright © 2008 - 2022 版权所有 职场范文网

工业和信息化部 备案号:沪ICP备18009755号-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