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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苏北遇到苏南|苏南苏北

发布时间:2018-12-26 04:10:15 影响了:

  苏北第一次碰见苏南的时候,是在学校东门的小吃街。她穿着干净的天蓝色校服,背着带子长长的帆布背包,在拥来挤去的人群里,很欣喜地将视线攒成坚定的一束,投向一小袋一小袋还冒着热气的爆米花。那是苏北只在小时候才肯吃的爆米花,是走街串巷的乡下老头一个人便可以拉了风箱烧了黑炭全程操作的。在轰的一声炸响里,常有流着鼻涕的小孩子呼啦一下子围上去,抢拾飞出袋子外的爆米花。这样的场面,苏北在七岁与乡村彻底告别后,便再也没有经历过。偶尔在一些角落里碰见,也是冷冷地看一眼,便远远地走开了。
  可是这一次,他却是被这个衣着朴素的女孩子吸引了。他看着她很执著地站在瘦小老人的一旁,大睁着眼睛,耐心又焦急地等着她定做的爆米花热气腾腾地出炉。随着轰的一声响,女孩子旁若无人地欢呼着拥上去,把散落的爆米花一粒粒捡回去。苏北不由自主地,也过去帮忙,全然不顾弄脏了新买的价值不菲的手套。捡拾完了,女孩子很郑重地把两枚五角的古铜色硬币放在老头手里;又多拿了一个袋子,倒出一半,而后朝苏北一扬,“呶,送你的。”苏北没有拒绝,微笑着接过来。他觉得在这样纯净、明朗的女孩子面前,任何从父母处学来的礼貌和客套都是多余,甚至虚伪。
  “我叫苏南,高一(6)班的,你呢?”女孩子很幸福地嚼着酥脆香甜的爆米花,微笑着问道。
  苏北一下子觉得有点晕眩,许久才冲着对面流光溢彩的面容回答:“我是高一(16)班的,我,我叫苏北。”
  果真如苏北想象的,苏南很女侠气地伸出右手来,握了握他被手套结结实实包裹住的手,说:“早知道你是我的顶头上‘室’(司),我早就跟你南北合作了。”
  第一次,苏北笑得直不起腰来。
  苏北就读的这所学校,算得上省里最好的学校,所以便会有许多高干子弟或富翁之后,跨过被父母用金钱筑成的后门,顺利地走进来。也有少数家庭贫寒的学生,靠着骄人的成绩,免费进了这所学校。苏北属于前者,而苏南,则是后者。
  苏北班里的学生,大都是同他一样的高价生。苏北讨厌他们那种去也去不掉的渗进骨缝里的高傲与自大。所以当他们游手好闲地站在走廊里,对过往学生的衣饰穿着,用锐利刻薄的视线一一度量时,他从来都是远远地走到阳台上去,戴上耳麦,用清透的音乐阻挡他们高声的喧哗。
  那天他刚在阳台上站定,便听见苏南在楼下的阳台上细声叫他的名字。她的手里,还晃着一本书。苏北看清了那是他前几日借给苏南看的安妮宝贝的《清醒纪》。他知道苏南定是要上来还书给他的,忙冲她慌慌地摆了摆手。苏南定是没明白他的手势,只一会儿工夫,便站在楼梯口喊他了。走廊里那群空虚的男生,附和着苏南一声接一声地喊起来,苏北意识到,自己要闯祸了。
  果然,苏南在那些男生颇为壮观的叫喊声里,脸早已羞红。有尖酸的男生竟是指着苏南的天蓝色校服,做开评论,“瞧,人家这才叫时尚,都加入悭衫族行列了。”苏北觉得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针,哧地刺向苏南;可是疼的,却是他自己。一片暧昧的起哄声中,苏北把苏南领到安静处,这才长吁一口气,低声说:“苏南,以后有事你在阳台上挥挥手,我下去好吗?这些男生,实在是……”苏南侧歪着头,在阳光下微微眯起双眼,嘴角依然是一抹纯美的笑容:“为什么?”苏北本想说“这样会伤了你的自尊”之类的话,可是看看苏南明亮的眸子和一尘不染的微笑,终于什么话也没有说,拿别的话题岔开了。
  苏北每天放了学,都会在校门口的梧桐树下等苏南出来。尽管他们其实只有不到二百米的路可以一块走,可是苏北已是心满意足,他觉得似乎一天里只有这个时候才是快乐知足的。可以不必像父母要求的那样,绅士般优雅体面地举手投足。甚至是微笑,也是格式化的,透着虚假和隔膜。他可以尽情地和苏南谈谈自己老爱带口头语的语文老师;谈谈上体育课的时候自己抢球抢了个嘴啃泥;谈谈某某老师又在课上出了洋相;或者,只是就一个数学题与苏南争得不可开交。
  每每路走到了尽头,苏北往北,苏南往南,苏北都有种想要邀苏南去家里玩的冲动。可是看看不远处那些门窗紧闭的居民楼,还是忍住了。直到有一次,苏南半开玩笑地冲他说:“苏北,你真是个又封建又小气的boy,竟然从不邀小女子登门拜访。”苏北听完愣了片刻,随即不由分说地将苏南拉上自行车后座,载她回了家。
  家里照例是只有妈妈和保姆两个人。苏北习惯性地叫了声“妈”,便领苏南去自己的书房。苏南却站在门口大大方方地喊了声“阿姨”。苏北见妈妈拿一种打量乡下人的不屑眼神瞟了瞟苏南,最后将视线定格在苏南的白色球鞋上,便知道妈妈是暗示苏南换上干净的拖鞋再进房间,他却故意将解了一半的鞋带重新系上,拉起苏南就进了书房。没想到妈妈却是没敲门就进来了,依然是隔着两三米远遥遥地问苏南话,像是怕弄脏了她的貂皮大衣。
  苏南的表现却是出乎苏北的意料。他本以为她会尴尬、窘迫,甚至想逃,没想到她竟是那样一脸愉悦地一一回答了自己的姓名、住址、家庭成员、学习成绩;最后在说起父母的职业时,亦是不卑不亢的一句“在批发市场卖菜”。苏北听见妈妈淡漠的“哦”了一声,便不再言语。是在苏南走后,她才开口告诫苏北:这样的女孩子,倒是聪明,可惜出身太过卑微,朋友做不得,倒是让她帮你补补英语,或许有利于你去英国留学。
  苏北的心一硬,冷冰冰地甩给她一句:“除了钱,你还有什么?你觉得钱可以买来一切,那怎么连爸爸的心都买不回?”苏北突然觉得,相比于苏南,自己和妈妈才是真正的贫穷,穷得除了钱,再也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来御寒。
  班里开始传苏北喜欢上一个灰姑娘的谣言。苏北是不怕这些无聊的传言的,可是想想可爱的苏南,他还是试探性地问她,再补英语,去他家补行吗?有求必应的苏南爽快地点了点头。说不清是什么时候,苏南开始每周固定给他补三次课的。妈妈也似乎不再那么冷淡苏南,有时还会在补课的时候送些水果过来,或是和她说一会儿话。妈妈态度的转变,苏北除了点点的疑惑,更多的却是欣慰与开怀。
  后来有一次放学的时候,苏北碰见了苏南的爸爸,那是个脸上始终挂着笑意的叔叔,让苏北觉得有一种可以随心所欲与他聊天的亲切与自由。他大约是刚卖完菜回来,一脸风尘仆仆的倦容。苏南当着苏北的面细心地把爸爸脸上的汗与尘土用手绢擦掉,又执意让爸爸坐在三轮车上,自己载他回家。苏北看着这样一对融洽无隔阂的父女,突然有一种欲望,想去真实地触摸一下一种已是久远模糊的叫“幸福”的东西。
  苏南家住的平房,是早已被划入“拆迁”行列的,却依然被苏南温柔和善的母亲收拾得洁净整齐。甚至是小小的茶几上,还养了一瓶郁郁葱葱的蒜苗。不是为吃,只是单纯地为了欣赏它的一汪新绿。
  苏北不想给他们家添麻烦,执意不吃饭便走。他们一家三口是把他簇拥着送到路口才留步的,一路上苏南的母亲还“絮絮叨叨”地让苏南多帮帮苏北的英语。苏北有些诧异,他们怎么会知道苏南在帮他补课;但随即便觉自己多心了,一句这么真诚的关心,应是感恩才对。
  回到家有些晚了。妈妈等他吃完了饭,说:“快考试了,怎么苏南给你补课的次数反而少了?”苏北听了有些气结,道:“她帮我补课,已是很让我感动了,怎么多与少,你也要苛求?!又不是你花钱雇来的!”
  “当然是花了钱的!否则你以为谁会这么尽心尽力地白给你补?我给她爸爸送了几千块呢?”苏北的脑子轰地一声,像是一面坚固的城墙倒塌了,看得见城墙背后花花绿绿地冲他嘻笑的钞票。
  苏北冲进卧室,“砰”的关了门,将书包拼命地摔到对面的墙上去。书包里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落出来。一张张的百元大钞,也随之纷纷扬扬地撒得遍地都是。苏北呆呆地看着它们彩蝶一样在面前飞舞,旋转,而后落在周围,许久许久,他才猛然间想起,从苏南家出来的时候,苏北的爸爸那么急切地去帮他拿书包,又背着苏南,用力按了按书包,才转身给他……
  这位可亲又可敬的父亲,用沉默这种最原始也最完美的方式,维护了女儿与苏北的友情和自尊,亦让女儿过上一种像吃爆米花一样简单又美好的生活。
  此刻,苏北只想写封信给苏南,告诉她,从她穿着天蓝色校服欢天喜地、旁若无人地拾地上爆米花的那一刻起,他便知道,如果能一辈子拥有这样一位质朴无华却又晶莹澄澈的朋友,于他,将是一种纵是百万千万也难以买到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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