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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龙袍有什么忌讳吗 [龙袍]

发布时间:2019-06-11 11:07:58 影响了:

  1  陈三两是金腔戏的嫡传弟子,他今年三十六岁,学戏二十年了。  现在一到了晚上,他照例在胡同口儿的小杂货铺门口练声。只要他一开腔,东家西家的狗子便狂吠起来。陈三两不管这个,手里把着胡琴,仍旧正襟危坐,字正腔圆地接着唱下去。小区里吃完了晚饭的老人们听到动静,便从远处的黑影儿里走过来,围了陈三两坐下,支着耳朵听。这时候就听到街对面的年轻人们住着的宿舍楼上有人“啪啪”地关上了窗户,没有关窗的人家,也把电视里的声音放大了几倍。杂货铺里的老板王瘸子赤着上身,躺在竹藤的凉椅上。他不看陈三两,手里打着蒲扇。藤椅边伸手可及的一个小凳子上摆了一杯子白酒、一碟子水煮花生。杯子是人家喝茶的玻璃杯子,吃花生米他也不用筷子,而直接使手指头捏。王瘸子吱吱地喝上一口酒,捏几颗花生米嚼着,手里的蒲扇跟着陈三两唱的戏文轻轻打起拍子来。
  唱过一段儿之后,陈三两照例要停下来。他是让自己歇歇,也是让观众歇歇。他在小马扎上坐下,接过王瘸子递过来的毛巾揩着额头上的汗。陈三两唱戏卖力气,不但额头上是汗,汗衫的后背上也湿了一片,就连布鞋的脚面上也湿了。每当这时,王瘸子就会破例地把自己盛着酒的杯子递过去,让陈三两润润喉咙。等陈三两喝了两口,吃着花生米的时候,围在四周的大伙儿便纷纷开腔道:
  “陈三两,你小子这腔口儿,是越来越像浪八圈了。”
  “浪八圈”是陈三两的师父,从前金乡县金腔戏剧团的名角儿,金腔戏园子的老板。大家伙儿的这个评价对陈三两来说自然是莫大的荣耀。陈三两听到之后,总是会谦虚地低下头,在黑影儿里腼腆地一笑:“哪里哪里,差得远哩!我这也就是练练……练练。”
  “练练”俩字儿他一字一顿,咬得很重,听着的人觉得他似乎想要把这两个字儿咬烂了吃掉。
  “对!这话是没错的,只要把活儿练绝了,我就不信这戏没有人听!”王瘸子也狠狠地咬着牙根儿说。
  在附近住着的常妈和李婶,还有几个新加入的老人也都一致表示赞同:“是哩,是哩。二十年前的金腔剧团是啥样儿?那时候咱号称是‘天下第一团’啊!现如今戏迷没了,剧团的房子改成了宾馆,演员变成了服务员,什么世道!”
  “那什么时候的事儿了?如今就连剧团改成的宾馆不也倒闭了吗?”王瘸子抿了一口酒道:“陈三两,听人说浪八圈临死的时候,把唱戏的那些行头都交给了你?就连那件锦绣龙袍也传给了你!是真的吗?”
  陈三两不言语,每当人提起这个话题,他就缄口不言了。他低着头在哪里调着胡琴,思绪像是沉潜到很深很深的什么地方去了。他手里的胡琴不时发出“咿呀”两声,像是个多嘴的孩子憋不住要替陈三两说话,但无奈它这话任何人都听不懂。调好了音,陈三两把胡琴拿正,坐正了身子道:
  “我再练一段,大家再替我拿捏拿捏!”
  “好!”老人们有些庄重地应和道。
  当老人们全部散去,王瘸子也喝干了杯子里的酒,嚼完了碟子中的花生米,开始在凉椅上打鼾的时候,陈三两才收起胡琴,开始往家走。这个时候对面宿舍楼上的灯光大部分都熄灭了,陈三两的脚步声便显得越发响亮。那段通往他家的小路显得很长,路上没有路灯,但他并不害怕。他轻轻哼唱着:“衙门外传来了三声鼓,举目抬头我看分明。衙门好比阎罗殿,大堂好比剥皮厅。你既然放胆把公堂上,我问一言你应一声……”唱着唱着,他便感胸膛里有了一股凛凛然不可侵犯之气,不要说人,似乎连任何鬼怪都不能近他的身了。一路上唱着回到家,推开房门,摸着黑把胡琴挂在门后的墙上,再摸黑躺上那张冰冷的木板床,他的心才一下子沉下来了。屋子里有股霉味,几乎常年如此。每天到了这个时候,他才会感觉到另外一个自己从自己的身体里剥离了出去,像个长着翅膀的人一样越飞越远,把他一下子抛在这冰冷的黑暗之中。他感到自己变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一下子变得不真实了还是变得更加真实了,反正是跟刚才不一样了。这一刻,戏好像成了一个模糊陌生的字眼儿,一下子离他那么遥远;就连戏里的恩怨、戏中人的感情、戏中人说话的腔调,这些让他念念不忘的,这时候也渐渐离他而去了。
  模模糊糊地睡过去之后,心里才算平静下来了。有时候一觉能睡到大天亮,可有时候醒来的时候,天还是黑的。青白色的天光和冷冷的寒气从窗子里透进来,就会让他的脑子分外清晰。这时候他才会清晰地记起来,自己是陈三两,自己的师父是浪八圈。浪八圈从前是金乡县金腔戏团里最红的角儿。他自从八九岁在戏园子里看戏迷上金腔戏这个玩意儿,拜师到浪八圈的门下,一直盼着能像师父一样成角儿。可是他学艺五年之后,还没有正式登过一次台,县里的剧团就散了。那年师父已经八十二岁,无儿无女,前半辈子做流浪艺人,后半辈子收了三十六个徒弟,建了金乡县第一个大戏园子。师父病下了之后,戏园子便交给大师兄田有才领着师弟们经营管理。可在师父咽气的时候,师兄们正在忙着把越来越不景气的戏园子改成旅馆,师父身边只剩下了一个陈三两。
  陈三两还记得,师父死的时候牵着他的手,将锣鼓家什儿并穿戴行头都交到了他的手上——这等于是将金腔戏这个老戏全部托付给他了。师父临死的时候就留给他一句话:“好好练。”陈三两知道,他入师最晚,学的时间最短,师父对他还有些不放心。师父临终是叮嘱他练好了本事,将来有一天能够重振剧团。
  这些年他是年年练、月月练、天天练,可是结果还是对不起师父。这些年,金腔戏似乎从人们的生活中消失了,就连这几个字,在平常乍一提起来,许多年轻人也不知道什么意思了。黑暗里,他的手又一次摸向枕下,枕头底下压着师父生前唱戏的时候穿过的一套锦绣龙袍。据师父说这件龙袍传到他的手里,已经是第八代了。陈三两摸着龙袍上粗粗细细的丝线纹路,滑溜溜的真是舒服得很呢。他又想到了师父临终给他的那些锣鼓,它们在床下堆放着,那金灿灿的铜锣上也该生了翠绿色的锈斑吧?
  2
  在陈三两住的这个胡同里,像他这样不懂营生的还真不是太多。按说他是浪八圈最小的一个徒弟,在他的前面,那么多的师兄师姐,只要他肯开口,哪个看在师父的份儿上不会帮他一把?其实在前些年,剧团改做旅馆的时候,他的大师兄田有才就让他到旅馆里当会计,可是他不干。他有些生大师兄的气,如果不是大师兄领着一班师弟们把戏园子改成旅馆,也不会气得师父一病不起。所以在陈三两看来,师父的死大师兄田有才要负一定责任。在陈三两拒绝了师兄的邀请之后,便在家里闲下来了。后来娘看他整天闲在家里也不是办法,便托人给他在县酒厂找了份临时工。刚开始的时候厂子里的人知道他会唱戏,每到开文艺晚会的时候都让他唱一段儿,他也乐意唱。整个厂子的文化气氛便显得非常浓郁,领导们很喜欢他,对他也很看重。可是后来大家发现他喜欢戏喜欢得有些过了头,他走路也唱戏,干活儿也唱戏,迷到干什么都心不在焉,甚至工作都常常出差错。一开始领导婉言相劝,告诉他干什么都要把握一个度;后来就批评得严厉了起来;到了最后,就干脆把他辞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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