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与蜕变：黄龙德小说的内在张力:君子文化的传统魅力与当代张力

　　传统与蜕变，写下这几个字时，我心中已把它当作了黄龙德小说评判的关键词。　　传统，即指已有的思维模式、文化模式，我们常说的历史传统、文化传统，就是这个层面上的内涵；而蜕变，则是指在时序发展中，原有的思维方式、文化模式在新的条件和环境中发生了裂变，出现了新情况、新的趋向。
　　黄龙德有着深厚的生活根基和人文情怀，关注现实，思考社会问题，并运用文学技巧来表达他观察社会人生的独到见解，在短短数年内相继写作出版《月涌南江》《暗流》两部可读性强、内含丰富的长篇大作，标志着黄龙德的小说创作进入了新的境界，他的小说从主题内容、人物性格、创作技法、深层意蕴等多方面评说，我觉得都充分体现出传统与蜕变的特征。
　　一、小说的主题。黄龙德的小说取材于现实生活，是对现实生活重大事件的思考，特别是《暗流》，将重大的自然灾害、责任事故纳入自己的创作题材，并将事件发生后权力场、当事人与受害人不同利益的博弈交织于小说的情节中，展示了心灵的良知与蒙昧、社会层面的光明与黑暗、人格正直与扭曲之间的较量。作品既反思传统社会权力运行的机制，又将官本位价值观影响下的人性复杂的一面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让人看到当下社会的众生相，反思传统文化与现代社会的冲突，从而体现出作品对当代价值的判断。小说富有时代批判性与现实性针对性，这也是作者通过他所熟悉的企业、官场两个领域（即官与商），稔熟地观察日常生活，以作家的良知与责任关注当下现实，对现实生活问题作出思考与担当，体现作家善于正视现实、敢于批判社会的勇气与道义，作品也更具时代特征与批判精神。
　　无疑，《暗流》书名本身就就隐含了探秘、反腐败、权力斗争等外在的因素，尤其是封面上打上“时政小说”字样，更加重了这方面的判断，让人觉得这是揭秘高层的权力暗流，而这暗流中又不乏争权夺利、美色诱惑、情杀勾当等等可以推测的情节，这让人觉得小说与当前的腐败与反腐败结合在一起。其实，这都是书商为了谋利的噱头，诱导读者的惯用伎俩。作者创作本小说的初衷与小说的本色并不完全是这样，甚至相反，小说只是想通过高速公路项目中的山体崩塌事件，反映包括政府官员、企业高管、投资商开发商、新闻记者、受害村民等利益相关者或间接相关者的境地与心中盘算，将他们综合成一副当下社会的众生相。换句话说，按文化人类学的说法，蝴蝶的振翅也会引发太平洋的泛滥，小说中的鹰岭崩塌事件便是振动器，引爆了官场、商场、情场的飘浮物，让人看到一副真实的、当下社会中常见的情景剧，勾画了社会的动态变化。
　　二、人物系列化。就官场而言，寇天龙是一个中心人物。这位曾经在中越反击战中锻炼出来的雄心勃勃在沐州想干一番事业的市长寇天龙，因了老领导之子、沐楚高速公路项目老总贝军介绍，认识了令他倾慕心仪的副总蓝紫菁，“好戏”就此展开。寇天龙为结交蓝而更频繁地视察工地，为了倾情幽会进入榕树苑小区，为了给蓝的女儿治病而暗示开发商沙南鑫“借钱”给蓝紫菁，而沙作为商人借此机会让寇天龙与其情人蓝紫菁在五洲国际大酒店、美联达国际会所等处打网球、洗桑拿，缔结了官商的某种秘约。崩塌事故后导出了寇天龙对沙南鑫、蓝紫菁、省纪委调查组宋元明的复杂关系，并构成了小说的主线，交织着官商关系、情感纠结、反腐案件，汇集了政治、经济、爱情等多个层面扭曲的一面，这其中就有了腐败与反腐败的看点，也有了官场变成情场、商场的合理逻辑，从而让小说有看头。小说把寇天龙的性格从战场英雄到官场实干家，再到情场高手与腐败推手的蜕变过程写得细腻、合符自身的逻辑。
　　另一方面则是新闻记者梁尚博充满恐怖与传奇的真相调查。由梁尚博依次联结了网友、税务局干部沙小园，由沙小园则联系了与贝军婚内情感纠葛，联结了沙南鑫心腹林杉（谋取利益的情感利用）、梁尚博的网恋纠葛（貌视纯洁的爱情），尤其是穿越着沙小园心中的贝军同事、她的情敌蓝紫菁，使得最能打动读者的人心、人情、人性更富有层次感。但，作为记者的梁尚博，可能是作者的偏爱，把他当成了无私无欲，为了解事实真相而带有公安人员特征，而且是社会正义的化身，当成了对付腐败案的救世主，似乎有些不妥。
　　而宋元明作为前任领导、现任的省纪委干部，与沐州有着复杂的人际、人事纠葛，在拿不拿下寇天龙、蓝紫菁等事情上行事老辣，既想以纪委干部的正直行事，又带有挥之不去的官场习气，既对蓝紫菁、沙小园怀有怜惜之心，又对寇天龙等行使“拿捏”之权，在利、欲、情中游荡不定。他不象自己的助手王一屏干练，又不象与沐州官场有复杂关系的当地纪委书记梅俊臣，显示出一个快要退休的官场人的复杂情感。
　　小说还简洁地勾画了沐州官场的众生相，官大无比、企望退休前当个省干部的市委仲魁海书记，从第三把手转而成了政协主席、只能市委扩大会时才有资格参与协商的、对自认为挤占了他的位置的代理市长寇天龙敢于咄咄逼人的俞玉宇主席，善于察言观色的市委秘书长司马岑昊，年轻能干的区长白金生，敢于动手打人的城管头头孔繁林（令人想起好干部孔繁森），这些人或多或少都与寇天龙有着天然的紧密关系，寇天龙的命运似乎被他们拿捏着，而寇天龙又多少制约他们的前途，形成盘根错节的官场关系网。
　　可怕的人还有林杉，为了沙南鑫的利益像***忠贞，又集情感骗子、暴徒打手于一身；贪婪的曾米果，一个工头，从抚恤金中赚钱的人；无助的田小蛾，一个死者的家属；委琐的武孟男，市长的战友，武大郎烧饼摊主。寂寞才女沙小园，一个奶奶因失贞被割去鼻子，到现代为寻找爱情去网恋，失贞后被家庭抛弃的少妇。
　　社会众生相，流动大舞台。每一个人都在社会变动中引发命运变迁，有的坚守，有的蜕变。
　　三、创作技法的成熟。黄龙德的小说将通俗性与艺术性结合较好，他对官场、商场的盘根错节的关系进行拷问，以引人入胜的情节吸引读者，以精粹的诗意语言让读者接纳，让市场检验，在读者中有着重大的影响力，在市场运作中也达到了一个新的高度，使纯文学的创作结合了现实题材、通俗小说手法而成为畅销之作。
　　一是电视剧式创作，画面流动性强，倒叙、插叙等手法，有蒙太奇效果。在情节的构筑上采用传统的传奇小说写法，使情节紧凑，以人物的出现推动情节的发展，并让故事情节发生重大转折时让章节停顿，以悬念吸引读者。比如小说的开头，让人在灾难的紧张感中带入到一场好戏的开端。
　　二是古代传奇、戏剧的手法，让现实生活中的矛盾冲突浓缩、挪移，不断设置伏笔，情节紧结处收尾，引起阅读诱惑力，可读性强。比如沙南鑫以治病为由送钱给蓝紫菁，蓝紫菁一定要打借条，但沙南鑫却撕掉，让人看到蓝紫菁诚实、沙南鑫豪爽的性格特点，又埋下了蓝紫菁受贿的情节，更见出沙南鑫为捞取更大利益以此利用蓝紫菁进而达到控制寇天龙的非常奸诈的一面，从而让伏笔来推动情节并以此展示人物性格，让人物形象复杂化、丰富化、更具有鲜明特征，让作品像场景剧一样不断地变换，不断吸引读者的阅读兴趣，享受到阅读快感。
　　三是作者借用了多元文化融汇于一体的笔法，从物质层面到精神层面，当代的文化事象、物质事象都在作品中体现出来，从吃穿住行到网络博客，从诗词文赋到音乐舞蹈、人文情怀，作品结合人物、结合背景，相应地作了精到的结合与运用，这在《月涌南江》时就见出了这一特征，使得小说气息很浓郁，厚重而精粹。同时，作品又有纯文学的诗意美感，文字施张有度，收放自如，语言精炼，干脆，有美的品质，渗透了作者的强烈情感，特别是寇天龙与蓝紫菁的谈情文字，沙小园与梁尚博的博客文学，都写得很唯美。
　　正因为如此，在历史传统与现实关怀面前，更能让读者引发一些审美思考，比如作者意蕴的放散，并不是完全的官场小说、反腐败小说、时政小说，更象是社会变迁史，一段当代历史的描摹与解读，一个富有地方色彩（赣州色彩，地名、小区名、场景，甚至人物镜像都有本土色彩）、社区特征，融入了当地人文背景、具有深层意蕴。可以说，黄龙德的长篇小说创作取材于现实生活，有鲜明的时代气息，以其鲜活的现实题材，鲜明的人物性格塑造，丰富的细节描绘，精炼的语言，承载了现实批判精神，无论思想性艺术性都达到新的高度，标志着他的文学创作进一步成熟。
　　
　　责任编辑 陈蔚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