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因彼岸只为海]不为彼岸只为海

　　苏柳是园中的瓜果，开花结果是她最大的愿望，但庄烨给予的情感却是玻璃花房中的绿植，空自繁华，却是无果之花。苏柳不断地追寻，可庄烨似乎永远是到不了的彼岸。 　　一场帘外秋雨让昼短，使夜长。雨顺屋檐滴下，在石板上破碎成璨然花朵，自顾自地美丽，自顾自地消弭，短暂得如同盛放的半日莲花。旅社房间略显狭窄，墙上粉皮因受潮好像要掉落的样子，像老妇人脸上的妆。
　　苏柳看着窗外的雨发呆，忽然听见门被敲响。林海从门外躲进屋来，衣服湿透，怀里的盒子却裹着一件透明雨衣，即使是连绵阴雨也挡不住林海脸上如加州阳光般的灿烂笑容。
　　林海接过苏柳递来的干燥毛巾，一边擦着滴水的头发一边打开盒子，盒子有饭菜冒出的氤氲热和香。
　　“快吃，还热着。我看见你没有出去吃饭，想是雨大懒得出去，就给你买了送来。”
　　看着健康匀称的林海，苏柳笑笑。林海就是这样的男子，自大学起，这份真切美好的情意就成为她的阳光，给她的生活带来点点温暖。
　　林海对自己的好，自己何尝不知道，只是因为心里早早就有了另外一个庄烨，已没有空间可以装下林海。苏柳曾经对林海说：“不是你不够好，只是你来晚一步。”林海知道苏柳心中那个叫庄烨的男子，但林海说：“没关系，我虽然晚了，但我可以加快步伐，总会赶上你的。”
　　这次旅行，苏柳悄悄起程，想要和过去的情感来个彻底的告别，但林海却贴心地跟来。当在火车上看见林海时，林海拨着浓密的短发，说：“你有胃病，我怕不好好跟着你，你会不好好吃饭。”有这样的男子的一份疼爱，是不是太过奢侈？
　　就在一个月前，苏柳去了庄烨的家，看见他的妻子。品手磨咖啡，听黑胶唱片，有着油画森林般的窗帘，就是在这个精美的巢穴中，庄烨和妻一酌一饮，栖息其间。他的妻是样貌平凡的女子，但就是那样的女子可以为庄烨的事业贡献一臂之力。
　　庄烨是苏柳的梦想，但庄烨的梦想是他的事业，所以，仅仅凭着对他事业的帮助，他的妻已让苏柳败落在尘埃里。
　　和庄烨的情感持续五年，但这感情却似镜中的月色花香，若即若离。苏柳是园中的瓜果，开花结果是她最大的愿望，但庄烨给予的情感却是玻璃花房中的绿植，空自繁华，却是无果之花，当苏柳终于等来一个结局，却是庄烨与别人的婚讯。
　　也曾哭闹过，毕竟爱情曾在青葱岁月里那样繁华。
　　记得那年初见
　　与庄烨初次相见时，南方的小城中凤凰花燃遍四野，苏柳是十七岁的少女，而庄烨有二十岁的好时光。苏柳即将参加艺术学院的升学考试，在音乐学院就读的庄烨成为苏柳的家教，为她补习乐理和声乐。
　　上第一堂课是在一个夏日的午后，灿烂的阳光因窗外绿色枝叶的遮挡而散落，光斑映射在玻璃窗上，恍若星斗。就在那样的光线中，庄烨在琴键上激起音符，他转过脸看着穿白裙子的苏柳，眉毛微微扬起：“来，咱们来试试音准。”
　　面对着轮廓明朗的庄烨，一向活泼的苏柳竟然羞涩到不能歌唱，她捻着裙边，霞光一样红晕的脸如一枚新桃，微酸耐嚼。
　　在这样的时光里，两人静默相对，都不愿意贸然出声，打破这样美好的场景。
　　一个夏季不算太长，却让苏柳渐渐长大，庄烨的曲子总是很短，却足以让一个少女的心事变得婉约清扬。苏柳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时光，他弹琴她歌唱，只有在那样的日子里，剔透的青春才会旺盛着持续。
　　假期结束，庄烨离开，他把自己的乐谱送给苏柳，而苏柳把庄烨送出几条街。街角大片的孔雀草绽放成连绵的锦绣，夕阳把摇曳的花影印在苏柳的裙摆。就在这夕阳中，庄烨挽住苏柳的手，把一个吻印在了苏柳的眉宇。苏柳记得那个吻为她带来了植物的清香。这之后，庄烨成为苏柳升学之外的另一个梦想。
　　到不了的彼岸
　　第二年，苏柳考上了庄烨所在城市的音乐学院。关于这点，没有人知道，成绩并不优秀的苏柳到底付出了怎样的心血和努力。即使唱歌唱到声音嘶哑，即使弹琴弹到手指发烫，苏柳从来没有放弃和抱怨过，因为苏柳对庄烨说过，让他等等她，她总会追上他的脚步，来到他的身边。
　　但是当苏柳终于成为音乐学院的学生时，庄烨已经毕业，前往北方的城市打拼。苏柳利用学校的每一个寒暑假去找他，哪怕只是为他做一顿饭，只是看看他弹琴谱曲的样子，或远远望望他。而庄烨不停地为她写歌，或牵着她的手，在红枫飘飞的路上慢慢行走，慢慢诉说甜蜜的思念。
　　对于陷入初恋的苏柳，庄烨就是她的幸福，近在彼岸，一水之隔。但苏柳没有想到，阻隔幸福的这一水之隔，自己整整渡了五年仍没有通过，庄烨仍旧是彼方的岸，可望却不可即。
　　渐渐地，等待庄烨已成为苏柳的一种习惯，对庄烨的爱恋成为她的信仰。一直在等待，却一直等不来心中渴望的结局。苏柳越是追寻，却越能感觉两人之间的距离，若即若离，形同迷藏。
　　生活被渴望与思恋占满，时间也化成虚无。初恋之所以美丽，就是因为它还没有来得及变坏就夭折，这样的初恋，在人们的心中有着百般美好的结局。而如今，庄烨已经是别人的爱人，就算委屈就算不服，也该放手。
　　
　　透过你看见朝阳
　　终于雨过天晴，苏柳同林海一同从旅社出来，在这午后的空山，听松涛阵阵，看寂静山峦守口如瓶。为了看明天的日出，苏柳往山顶走去，林海背起行囊跟随，不远不近。他懂得留给苏柳适当的距离和空间。
　　雨后有溪水涨起，苏柳拎着鞋子涉水而过，溪水清澈，有白色细沙从赤裸的趾间流过，夕阳映射，溪水极为艳绝，双足如浸在一钵花汁中。
　　苏柳在美景中愣住，尖锐的石块却趁机把她的脚心扎破。苏柳苦笑，这美景原来也如爱情，不可能在拥有美好的同时避免伤害。看见苏柳受伤，林海已经从背后奔过来，把苏柳搀到岸上。
　　林海俯身查看苏柳的伤口：“怎么和小孩一样，一不注意就伤了自己。”苏柳这时才看见，一脸焦急的林海裤腿湿透，连鞋子也没来得及脱下。脚心因有伤口不能落地，苏柳只能由林海搀扶，慢慢往前走。山路曲折，她在心里感谢，还好有林海相扶，同走这一程。
　　两人到山顶时天色已晚，于是歇在山峰旁的佛院小寺。凌晨时分，离日出尚早，苏柳却已早早醒来，无法再入睡。她干脆起床来到寺东的峰顶，发现林海已经站在那里。
　　此刻月光仍旧如水，淹没层峦。林海看到苏柳，安顿她坐下，苏柳感觉到光滑的石凳还带有林海的体温，一点也不凉。变戏法似的，林海竟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小包裹，打开竟然是牛肉干。林海推到苏柳面前：“晚饭吃得那么少，这会儿胃里肯定难受吧？快垫垫饥吧，等下太阳公公就要露脸了。”
　　就在离阿弥陀佛不远处，两个人拿着牛肉干嚼起来，每吃一块就惊然四顾，如此反复，然后相视大笑，原来这样简单的生活也可以这样快乐。
　　新月隐去，山间有了日出前的点点霞光。看着林海衣衫单薄，苏柳说：“你也没多穿点，怎么起这么早？”林海舒展手臂，呵呵一笑：“我原想在这里等着快日出时，再去叫你起来，不会让你错过，又可以让你多睡片刻。”
　　苏柳看着这个处处关心自己的男子，微微叹气：“别这样宠我，我快要习惯了，以后没有你我怎么过？”林海仍旧一脸笑容：“这个不用担心，只要你不让我走开，我会一直待在你的身边。”
　　苏柳笑了，这几年来，自己把庄烨当作梦想，不断泅渡的自己只顾追寻彼岸，却忽视了身边这片温柔的海洋。其实，所谓幸福，不在天边，而一直在自己的身边。
　　苏柳向林海靠近，靠在他的肩上：“林海，以后一直在我的身边好吗？”林海转过头来看着苏柳的眼睛：“你接受我了？”苏柳用力地点头，想笑，眼泪却流下来了。
　　林海把泪光盈盈的苏柳拥进怀里，“你那时，说我来晚一步，但今天我终于赶上，能走进你的心里。”
　　苏柳透过林海的肩膀，看见东边的朝阳已经出来了。
　　苏柳知道，眼前就是一个新的天地，过去的已经过去，自己没有到达彼岸却有了一片海洋。而有了这片海洋，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幸福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