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读中国高调反导] 中国反导系统

　　2010年1月11日晚间新华社发布消息，我国于当天在境内进行了一次陆基中段反导拦截技术试验，试验达到了预期目的。这一试验是防御性的，不针对任何国家。这则消息虽然只有短短几十个字，但是一经发布便引起了国内外的广泛关注。人们纷纷将焦点放在了中段反导上面，在此之前只有美国曾经进行过类似试验。此外，我国进行此次试验之前美国刚刚宣布向中国台湾出售“爱国者”防空导弹，我国在这一敏感时机进行试验也引起了外界的广泛注意和猜测。本刊特约记者就这些问题采访了澳大利亚著名防务分析人士卡罗・库珀(Carlo Kopp)博士以及美国科学家联盟核信息项目主任汉斯・克里斯滕森(Harts M.Kristensen)，希望读者可以借此7解外界对我国此次试验的看法以及关于中段反导的一些知识。
　　注：本刊发表此文并不代表我们同意作者的观点，仅供读者参考。
　　记者：2010年1月11号中国在境内进行一次中段反导试验，您怎么评价这次试验?
　　库珀：在具体的技术细节没有公开之前我们很难对这次试验进行评估，不过中国拥有进行类似试验的技术很多年了。
　　克里斯腾森：从目前透露出的少量信息来看，中国政府正试图提高它的弹道导弹防御能力并证明已经具备这种能力。
　　记者：在此次试验之前不久，美国刚刚同意向台湾出售“爱国者”－3防空导弹，您认为中国在这个敏感时期进行这次试验与此有联系吗?
　　库珀：中国方面也许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
　　克里斯腾森：我看不出有什么直接的联系，我想此次试验的准备工作在美国政府宣布对台出售武器之前就已经开始有序进行了。中国和中国台湾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并没有直接的联系，因为它们都是“防御性”的，不针对任何一方。但这并不是说没有一些分析人士试图将两者联系起来。
　　记者：三年前的同一天，中国曾经进行过一次反卫星试验，当时美国的反应非常强烈，而这次的反应似乎温和了许多，您怎么看这种变化?
　　库珀：美国的一些顶级分析人士已经预料到了那次反卫星试验，不过当时他们的预言并不为人所信，因此演变成了“令人不安”的局面。而对于一个可以击落卫星的国家，它同样可以击落弹道导弹。因此这次反导试验并不令人吃惊，也没造成政治上的纠纷。
　　克里斯腾森：导弹防御测试是防御性质的，反卫星则具有攻击性。所以我想美国这次的态度“自然”“温和”得多。
　　
　　何为中段反导
　　
　　记者：这次试验是一次中段反导拦截试验，您能介绍一下什么是中段拦截吗?
　　库珀：弹道导弹可以在四个阶段对其进行拦截，分别是助推段、中段、外大气层末段和大气末段。中段拦截需要在导弹开始进入大气层时将其摧毁，相对于末段拦截，它的难度要大得多，此时目标探测难度很大，距发射地点也更沅。
　　
　　记者：其他反导拦截方式相比于中段拦截各有什么特点?
　　库珀：在助推段对导弹进行拦截是最好的选择，这样不但能够将导弹摧毁，并且包括弹头在内的残骸也将坠落在那些发射导弹国家自己的土地上。不过在操作上这却是最困难的，需要飞机飞越或者接近那些发射导弹国家的领空，虽然这并不是主要的技术性难题。
　　中段拦截在技术上是最困难的，因为此时目标很难进行识别、飞行速度也非常快，并且离拦截导弹发射地是最远的。
　　外大气层末段和大气末段从一些角度看在技术上的难度比较低，此时目标接近拦截导弹的发射地，并且在重返大气层中它会产生电离气体的尾迹，雷达很容易对其进行跟踪。不过，外大气层末段和大气末段的拦截会产生一个问题，那就是被拦截的导弹残骸将坠落到己方的地域，如果导弹携带的是核生化或放射性弹头将非常麻烦。此外，还要考虑到该阶段可能面临的一些反制手段，像假弹头和一些雷达干扰设备的使用将会使问题复杂化。
　　历史上，最早的拦截手段都是进行末段拦截，拦截导弹采用核弹头以弥补精度上的不足。
　　记者：美国将助推段拦截的希望寄托于“机载激光器”(ABL)系统，你觉得它的实用性怎么样?
　　库珀：“机载激光”(ABL)系统(YAL－1A)从长远来看将是非常实用的，虽然现在还不是非常成熟，需要进一步的发展才能进入实用阶段。这是一种全新的技术，不像导弹从1963年就开始被用于反导系统。
　　记者：我们知道中段反导主要是针对中远程导弹，那一些近程导弹也有飞行“中段”吗?
　　库珀：是的，所有的弹道导弹都有“中段”，不过近程的战术弹道导弹一般不出大气层。拦截这些短程武器的主要难点在干它的飞行时间短，预警和跟踪时间有限。
　　记者：目前美国的一些反导系统主要是针对中、短程弹道导弹的飞行末段拦截，像“萨德”(THAAD)、“爱国者”PAC－3，它们对付洲际导弹一类目标的能力还是很有限。为什么美国不发展用于洲际导弹末段拦截的反导系统呢?
　　库珀：美国发展的反导系统主要是针对伊拉克、伊朗、朝鲜等国家，他们使用的主要是近程战术弹道导弹和中程弹道导弹，如果伊朗和朝鲜开始部署更多的中程弹道导弹和洲际弹道导弹的话，我们将会看到更多在高性能反导武器项目上的投资。
　　记者：除了中国之外，是否只有美国进行过中段反导试验呢?如果是的话是不是说明这种技术很难掌握?
　　库珀：美国和俄罗斯都具备中段反导拦截方面的技术，以色列可能也拥有这种技术。研制中段拦截武器的主要难点在于它需要性能优异的助推器、远程探测雷达以及用于杀伤载具的制导和机动推进装置。
　　克里斯腾森：是的，据我所知迄今为止只有美国进行过中段反导拦截技术试验。中段反导主要是为了将那些与助推器分离的再入大气层载具在进入大气层之前击落。在导弹的各个飞行阶段要对其进行拦截都有各自的难点，中段的优势在于它的飞行时间较长，留给进行跟踪和拦截的时间比较长。
　　记者：美国已经开始部署中段反导系统，您能介绍一些这方面的情况吗?有很多人质疑美国部署这一系统，您怎么看?
　　库珀：美国的反导系统仍在发展之中，不过现在还不清楚美国是否还会继续在这上面下更大的功夫，奥巴马政府对此并不是十分热衷。
　　克里斯腾森：美国现在已经在阿拉斯加和加利福尼亚部署了20枚中段反导拦截弹，还有另外10枚也将被部署。这套系统已经正式运行，但是它们还有一些测试仍需要在完全实战的条件下进行。这个系统目前可能已经具备对付有限攻击的能力。
　　记者：俄罗斯／前苏联在航天和导弹领域拥有雄厚的实力，您认为它为什么在中段反导领域一直没有行动呢?
　　库珀：俄罗斯仍在使用部分“冷战” 后期遗留下来的反导系统。俄罗斯的战略火箭军和潜艇弹道导弹部队拥有强大的反制实力，只有美国具备足够的实力在核战争中全面压倒它，因此俄罗斯在反导系统的投入上并没有太大的热情。不过，俄罗斯正在试图让它的新型S－500防空系统具备更强的反导性能。
　　克里斯腾森：“冷战”时期前苏联在莫斯科周围建造了有限的反导系统，目前这些系统仍有部分在运转(只有短程的拦截弹可供使用)，俄罗斯将更多的精力用在了发展S-300／400／500上，它们具备一定的反导能力，但像洲际导弹这个级别的弹道导弹它们是无能为力的。如果在未来俄罗斯还不发展中段反导系统，我将感到非常惊讶。
　　记者：提到防空和反导，S－400防空系统是当今世界上最先进的防空系统之一，它也同时具备防空和反导能力，您怎么评价它的反导性能?美国和以色列则注重发展一些专用的反导系统，像“萨德”(THAAD)、“箭”－2，你怎么看待防空系统在防空和反导上的取舍?
　　库珀：S－400在反导性能上无法与“箭”-2和“萨德”这类专用的反导系统相比，毕竟它本身就是作为防空系统来设计的，只能是在这种设计的基础上进行改进提高，使它具备一定反导性能以应对近程和中程弹道导弹，就像“爱国者”－2／3一样。一款出色的大气层内反导系统需要有高脉冲发动机才能快速加速，一些出色的反导系统，像以色列的“箭”－2、俄罗斯的9M82以及美国早期的“短跑”，它们采用的都是锥形低阻弹体和两级发动机设计，第一级应用的都是高脉冲火箭设计。
　　只要战斗部和近炸引信合适，所有的大气层内反导系统都可以被用做防空系统。不过，即使是在作用距离相同的情况下，它的价格却要贵得多。举个例子，像S-300V系统上采用两级设计的9M82导弹的生产费用就要比采用单级设计的48N6E昂贵。反导系统执行防空任务的优势在于它出色的大加速性能可以更快地接近目标，使目标难以摆脱。
　　
　　从反卫星到反导　意味着技术的进步
　　
　　记者：很多人将这次试验与三年前的反卫星试验相联系，您认为反卫星和中段反导在技术上有什么共同点吗?
　　库珀：两者所要达到的目的是类似的。考虑到美国海军曾经用“标准”－3导弹击落过低轨卫星，这种导弹是用来进行大气层外和中段反导拦截的。如果要在中轨击落卫星的话，就需要更大的助推器和拥有更大功率的雷达了。
　　克里斯腾森：两者都需要助推器和拦截装置，卫星在轨高度比弹道导弹的再入飞行载具的轨道要高，再入飞行载具比卫星要来得小。因此击落卫星需要射程更远的助推器和拦截装置，而对付导弹再入大气层的飞行载具虽然射程小了点，但拦截装置要更精密。
　　记者：据美国国防情报局局长称，中国的反卫星系统是采用机动的“东风”－21或它的民用版KT－1携带某动能杀伤载具(KKV)，您认为这种动能杀伤载具能用于中段反导吗?
　　库珀：美国国防情报提到了中国研制的这种动能杀伤载具，但我没有看到有关这种动能杀伤载具的设计细节，因此不能对这种可行性进行分析。不过，现在的反导拦截弹可以采用多种非核弹头，动能杀伤载具就是其中一样。它是设计来用于与目标进行直接撞击的，目标与拦截弹之间的相对速度非常大，即使是一个很小的物体与目标撞击也能产生巨大的动能，并产生巨大的毁伤效果。想象一下，一个玻璃弹子或球以每秒钟5000～10000米的速度撞击目标会是什么样的效果。
　　近年来，美国的动能杀伤载具设计已经将制冷红外成像探测器和机动推进装置进行了高度集成，和其他武器比起来，已经是一型非常小型化的动能杀伤载具设计了。
　　克里斯腾森：我听说过一些国防情报局局长的那份申明，不过我没有亲眼见过。杀伤载具有很多种，根据目标的不同种类也不一样。动能杀伤载具是一个单独的杀伤载具，在被送入太空后利用探测器和机动推进装置让自身向着再入大气层飞行载具飞去。
　　记者：在您看来解放军的那些武器装备具备中段反导能力?
　　库珀：解放军已经在“东风”－21／“巨浪”－1系列导弹上采用了成熟的固体火箭助推器技术，以及为“东风”－31开发的新助推器技术，这些都可以被用于执行反卫星和中段反导拦截系统。
　　克里斯腾森：在没有看到国防情报局局长的声明之前，我不想进行猜测，现在外面已经有太多的谣传了。
　　
　　反导试验会引发军备竞赛吗
　　
　　记者：在这次中段反导试验之后，您认为中国会继续发展它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吗?这是否会在世界上引发军备竞赛呢?
　　库珀：中国自身似乎更适合回答这个问题，我认为中国最终将会有足够的技术用以部署反导系统。但是，即使中国部署了反导系统，也不可能拥有足够的力量对付美国和俄罗斯压倒性的核武库，因此并不会促使美国和俄罗斯进入一场军备竞赛。不过，中国的反导系统将有可能有效地应付小规模的弹道导弹部队，可能会在局部地区产生一定的影响。
　　克里斯腾森：是的，我想中国正为此努力着，是否或何时部署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取决于它成熟的程度。美国的经验表明：任何一个寻求发展可靠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国家都要面临“巨大”而且“昂贵”的挑战。有限的弹道导弹防御能力并不会对攻击力量造成太大的影响(因为弹道导弹的一些反制措施肯定会随之出现)。但是，假如系统规模不加限制地扩大并发展到可以对抗远程弹道导弹的话，那么可能会对那些正在准备缩减核武库规模的国家产生影响，他们会考虑应该怎么反制这种情况。
　　记者：印度也在发展着自己的反导系统，你怎么看印度在这个领域的发展?
　　库珀：目前，印度已经把重心放在对付巴基斯坦的中程及近程弹道导弹上，并且已经采购了以色列的“绿松”(greenpine)雷达系统。如果要应对拥有更强大弹道导弹攻击能力的国家的攻击时，印度还需要发展一套更加强大的反导系统，拥有射程更大的拦截导弹。15年前就有消息说印度对俄制的S－300V以及后来的S－300PMU2有兴趣，但到现在还没消息说印度已经购买了这系统。
　　记者：您如何评价两个相邻的发展中国家都发展反导系统的这一现象?
　　克里斯腾森：短期内这并不会产生什么严重后果，因为目前的技术水平还不足以打破战略平衡。但如果未来技术成熟的话，将会对两国未来部署什么样以及多少攻击性核力量产生重大影响。同时，导弹防御系统在关键时刻也将面临巨大的压力，因为如果对手具备摧毁它的能力，它往往会成为对手试图摧毁的首要目标。
　　记者：“弹道导弹和反导这一矛一盾到底发展谁”一直都有争论，您怎么看这个问题?
　　库珀：发展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比起对手部署更多攻击型弹道导弹要昂贵得多，反导拦截弹要有昂贵的助推段设计和制导系统，并且还需要更加昂贵的地面雷达系统及空中预警卫星系统的支持。可以算一下，要摧毁一枚来袭的弹道导弹可能需要发射数枚拦截弹进行拦截，如果导弹拥有多目标重返大气层载具的话，你要用大量的反导拦截弹去对付由一枚中程弹道导弹或洲际导弹助推器放出的弹头。美国目前热衷发展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主要目的，还是为了对付伊朗、朝鲜这些只拥有小规模弹道导弹部队的国家。
　　记者：谢谢两位专家接受我们的采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