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豳纪行|西行纪

　　如同往年一样，笔者今年仍然回老家过年。这让我有机会再次领略古豳州的文脉和当代陕西彬县人的文化。 　　古豳州曾是周代祖先们活动的地区。周代发源于今平凉的邰，以后由于狄人的侵扰而沿着泾河向东部的豳州、岐山一带迁徙。诗经中的《豳风》篇所描写的就是古豳州一带的风俗民情。从现在豳县县城的一些道路命名上还可看出豳州与周代祖先的这种联系：公刘路、姜源路、平林路等等。古豳州也是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路，因而直到解放前，彬县的交通和经济发展都并不落后。50年代，随着陇海铁路的修通，这里作为交通要道的功能才有所削弱，但仍然是312国道西兰公路段的必经之地。彬县县城中有雄伟的佛塔，城西１０公里处的大佛寺�其主佛坐式造像高达23米多�居国内洞内坐式佛像的第三位�还有前秦皇帝符坚之墓等名胜古迹，都体现了古豳州的悠久文化传统。
　　豳县素来是梨、枣、柿子等水果的产地，尤其是梨和枣很有名。记得有一首歌叫《秦川好》，其中一句歌词就是“豳州的梨儿没有渣”。理性地看，彬县的梨是我所能接触到的最好的梨。什么河北鸭梨，兰州冬果梨，张掖苹果梨等，在我看来，都不如彬县梨好。豳州梨具有皮薄、质细、无渣、含糖量高等特点。豳州枣也具有个头大而味甜的特点。据说，有一次陕西省在接待外宾和国家领导人时，上了一盘彬县枣，十几个枣放了一大盘，可以想象其个头之大。枣木由于其质地坚硬结实，色泽好看，近20年来被当地人加工成擀面杖、捣蒜窝、案板、拐杖、香炉、笔筒，还被雕成各种佛像等艺术品出售，深受顾客欢迎。
　　回到家里，稍事休息后，我们就到城西北塬上的南玉子乡去买梨。往年回兰时一般都不带梨，因为换车太重了，这次因为有朋友的车，一方面想带一些回来给家人和亲戚尝尝，另一方面也想给朋友送一些，以表谢意。车到村头，我们看到五六位农民有的站着，有的蹲在墙角，很悠闲的样子。下午四五点钟，在习惯一天吃两顿饭且下午饭比较早的彬县农村，乡亲们已是吃过饭的时候，正聚在村头闲聊呢！下车一问，还好，有梨，我们共买了九箱。据说在产地装梨，一斤七角钱就可买到，可是我能理解农民们务梨的不易，因此当主人说要一块钱一斤时，我就满口答应了，没有讨价还价，没有争斤论两。村头聚的乡亲们越来越多了，他们拉着话，述说着今年梨的收成和特点，令人感到非常亲切。看着眼前的片片梨园和农家房顶上飘着的炊烟，再看看眼前乡亲们那朴实忠厚的脸庞，一种田园生活的亲切感油然而生。离开老家在城里生活已近25年了，这次回乡不仅买到了梨，更圆了多少年来想再次体验儿时乡下生活的梦。对于长期在城市生活的人来说，这种回归自然的感受是特别难得的。
　　县上过年的气氛比大城市要浓一些。年前的街上集市很大，整个街道两旁都摆满了商摊，人很多，年前人们都采购年货，家家户户都在做各种吃食，忙得团团转。家家户户还要做的事，是在三十下午去祖坟请先人回家过年。先母在笔者14岁时就因病去世了，所以，我每年过年只要回家，也要去母亲坟上尽人子之孝，因此总是提前去街上买好上坟要用的冥钱香纸等。彬县这个地方文化底蕴比较深厚还体现在商家门匾和春联的书法水平上。这里喜爱书法并有相当造诣的人很多。在书店，我看到仅集王羲之字的《圣教序》贴就有好几种本子。街上义务写春联的也有，但更多的是写好之后卖春联的，或者是应顾客的要求，由顾客选好内容，现写现卖的。无论穷富，家家户户在三十晚上以前总要贴上春联。
　　自己家的年节是平静的，我除了每日接待一些亲戚的来访外，有时去离家很近的大姐家坐坐，拉拉家常，过了一个祥和的团圆年。在家住了十天，看了三本书，一本是富兰克林的自传《奋斗史》，另外两本是林语堂的《生活的艺术》、《中国人》，对其闲适自在，享受生活的人生态度深表赞赏。在彬县乡间的体验和一些朋友的交往，更使我加深了对这种生活态度的认同。
　　出门多年了，与同学古旧的交往已经不多了。往年回去交往的对象仅有两三个较好的同学。两个是在县上当干部的一对夫妻，男的曾在乡镇、部局任领导，今年过年前被提任邻县长武县的副县长�妻子是县统计局的干部�典型的贤妻良母。还有一位是西北政法学院的金融法教授，在陕西有很高的知名度，常在电视上露脸。他这些年不知怎么赚了那么多钱，今年回来竟开了一辆几十万元的进口车，可以说是提前奔上小康了。这位早早谢顶的教授同学是彬县人通过求学之路在外发展比较好的一类人的代表。由于彬县具有深厚的文化底蕴，这类人才在彬县为数不少，如县长同学总共有兄妹三人，除了他本人因为是老大，其父英年早逝�他只好留在县上工作�对母行孝�供弟妹上学外�其妹和妹夫都是彬县才俊�分别是计算机和水利学博士�前些年曾在加拿大、英国任职，这些年夫妻俩一块定居美国波士顿；其弟在西安交大学经济管理，从本科一直上到博士，现供职于国家经贸委。还有一位今年接妻女去加拿大定居的杨姓同学，是我少时关系最好的朋友之一，毕业于西北大学化学系，曾任职于陕西省环境厅，是外事处长、加援项目官员，据说如果不走是要提副厅长的人。
　　正月初四下午，应县长同学之邀，我们在他家聚了聚。小酌几杯，是人生一大快事，因此我欣然赴约，出门时又顺手带上了今年陕西较流行喝的“口子窖”酒。席间除了县长夫妇之外，尚有三人，一位是县文化馆的专业画家；另一位曾经是业余画家或称绘画青年，现在是一位喷绘店老板；还有一位是女性，笔者少时另一位要好并一起学画的同学的妻子，现在深圳发展。三位都是很有个性的人。
　　专业画家毕业于西安美术学院，是搞油画的，属于那种浪漫主义的性情中人，有浓厚的艺术家气质。听说前几年曾去北京发展。我本以为他作为一个美术院校的正规毕业生，又是搞西画的，呆到小县文化馆是不是有点屈才了？他却自嘲地说，自己是一个很懒的人，呆到县上已是知足了。实际上，他是那种标准的中国传统人文知识分子，是一种闲适、享乐、知天乐命的对生活有觉解的人。饭后，应邀到他的画室和家里去，看了他近期的一些作品，感到他有自己独特的艺术追求。倒上茶水递上糖果后，我们便神聊起来了。艺术家有半个小时没让别人插一句话，像孩子般的任性并陶醉在自己的演说中，讲他在看似平凡的体裁中如何追求自己的艺术个性，说他在泾河滩上可以整整呆上半天或一整天，与自然进行心灵的对话。他谈国家大剧院，盛赞法国人的设计，大骂清华大学甚至一些院士不懂艺术……我想这种典型的艺术家性格，县上的老百姓可能没几个能理解。
　　席间的另外两位又是另一类人即既具有理性精神而又有市场头脑的人。绘画青年曾在北京打了五年工，学了一些能够在社会中使其变为经济效益的硬技术和经营管理才能，抓住市场先机在彬县开了独一无二的一家喷绘店，投资十多万元从北京搞回了一部二手主设备：大型喷绘机。由于在彬县甚或是在邻县都是独份生意，加之近年来的广告业务的社会需求又非常广泛，所以开业才一年就收回了投资，今后就是坐收其利了。我还曾到他的店里看了看，其布局创意和墙上挂的一些作品小样，可以反映出主人的艺术与商业品位都是不低的。那位好友的妻子最初去深圳是在其夫的彩印设计公司帮助打理内务和财务，几年不见，我还以为依然如旧，谁知席间一谈，她早就自己做了，现在是一家“青少年社会实践活动中心”的经理。她说忙起来的时候她的公司曾用过近100位员工�同时接待过几千名青少年�与一些固定景点、军训基地等有合作经营关系。听了她的公司的一些创意和做法，我对她的敬意油然而生。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
　　这就是我本次回乡看到的彬县儿女，他们在政治、文化、经济的不同领域耕耘着、奋斗着，谱写着古豳州的现代文明之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