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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语词强化背后的时代记忆】 过目不忘记忆力训练

发布时间:2018-12-24 09:30:28 影响了:

  大同作家曹乃谦的短篇小说《到黑夜想你没办法》1988年在《北京文学》发表后,引起国内文坛的广泛关注,并获得当年的新人新作一等奖。1991年,他在《山西文学》发表系列小说5篇,汉学家、瑞典学院院士、诺贝尔文学奖评审委员马悦然先生看到后大为震动,认为他“是一个天才的作家”、“有实力获得诺贝尔文学奖”。2005年,已经81岁的马悦然专程从瑞典来到大同与他见面。同年,《到黑夜想你没办法》由台湾天下文化书坊出版,马悦然将其翻译成瑞典文。2007年,小说集《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温家窑风景》由长江文艺出版社正式出版,马悦然以《一个真正的乡巴佬》为题作序。曹乃谦的小说,也曾先后得到了汪曾琪、王安忆、陈忠实等人的高度评价。
  《到黑夜想你没办法》的语言背景是1973年到1974年间的雁北地区。小说中的人物,如愣二、丑哥、三寡妇、狗子、温和和、贵举老汉、黑女等不断游走于不同的短篇之间,其故事既存在一定的因果关联,又有各自的情节链。与巴尔扎克《人间喜剧》中的拉斯蒂涅、伏脱冷等不同的是,这些人物和故事没有某种相对明确的时间序列关系,只是通过空间感的张力作用,才使我们把不同短篇中出现的人物归拢起来,获得对这些人物人生体验的“完形”印象。情节反复的寓意在于揭示“温家窑”生活状态的持续未变。当然,这样的用心显然也与马原的“叙述圈套”相去甚远。马原小说中的陆高、姚亮等人可以坐一辆破马车走访多部小说,但他们的身份要不互相颠倒,要不故意混淆。而“展现最偏远、最贫穷的生活形态”(陈忠实语)的曹乃谦显然没有心情和读者开这样的玩笑。总是喜欢唱“你在圪梁上我在沟,亲不上嘴嘴招招手”、“红瓤西瓜撒白糖,不如妹妹的唾沫香”等“麻烦调”、“苦零丁”、“爬长调”,以“表现黄土高坡的民族文化和地域风昧”的曹乃谦更多观照的是“人们的渴望和寻求”。这来自本源的生命冲动,是通过原生态的情境设置、原汁原昧的方言土语传达的。
  
  地方语言的大量运用
  
  作为一种地方文化的记录者和拷问者,曹乃谦在小说中运用了大量方言俗语。如:
  
  1.表示行为动作的:“她圪缩(蜷缩)在他怀里”(《莜麦秸窝里》)。“谁也没牢防住(没想到)他说了这么句话”《锅扣大爷》。“也不怕聒吵(聒噪,吵人)人们睡觉”(《狗子》)。“他又圪挤住眼(闭上眼)笑呀笑的”《贵举老汉》。“这阵儿正整搓(又做整戳,整治,收拾)它呢”(《贵举和他的白脖儿》)。“群专不来,说是家务事,你们按迫按迫(劝说,不使张扬)算了”(《玉茭》)。“黑蛋的心也跟着那两只萝卜脚一悠一悠打悠悠”(晃悠,有打秋千之意)(《亲家》)。“树得括打括打(多义词。打,教训,教育,收拾,整治等,此处用在“树”上为收拾收拾,整旬为“兴”的运用,指人必须经过收拾才能听话)才直溜。女人都是个这”:“温孩……回家把女人楔了个灰”(把女人打得够戗之意)(《女人》)。“肚皮迎天(仰面朝天)死命地乱蹬脚”(《锅扣大爷》)。“搁上个一月两月的,年轻些的光棍们就要朋各(几个人凑起了做事)着打一顿平花”(几个人凑在一起吃便饭,饭费均摊)(《打平花》)。“人们不机明(此处为不明白之意,若说某人不机明是指此人缺根弦)愣二愣得好好儿的咋就给疯了”(《愣二疯了》)。
  
  2.表示性质状态的:“如阳婆红耿耿的”(太阳热得很)(《狗子》);“村里哑圪悄静的”(静悄悄);“(钱)新得圪楞楞的”(挺括的)(《愣二、愣))。“一伙儿男人……不接不续儿(不停)地说笑”(《晒阳窝》晒太阳之意)。“(玉茭棒子)可以大明午朗的(公开,毫不隐蔽)往家里扛”:“人要那个扭妖折怪”(故意出点花样儿)(《看田》)。“高粱穿着新个铮铮(崭新)的工作服回村了”(《玉茭》)。
  
  3.表示名称属性的:“(贵举老汉和一群牲口)像一伙屎巴牛(蜣螂)慢慢慢慢爬上梁”(《贵举和他的自脖儿》)。“玉茭最是个门限大王”(家里厉害,出门软弱)(《玉茭》)。“楔得女人脸上尽黑青”(淤青)(《女人》)。“精红大晌午(大中午)不歇晌”(不休息)(《晒阳窝》)。“下等兵叨的那个古”(讲的那个故事)(《天日》)等。
  很多时候,方言有着共同语所无法传达的内涵意义,可以更准确地描绘此人此物的状态。小说中,应县方言俗语不仅散见于人物对话之间,也广布于故事情节之中。“土”是一种叙事方略的选择,也是人物所在的那个环境逼迫下的必然反应。作家对这种“土话”的捕捉,并不只是出于文体的考虑,更多地是生于斯长于斯的那些人的感受方式、体验方式和生存方式的体现。正如一位论者所言:“小说要广泛地反映社会生活和描写各式各样的人物,所以小说作者在熟练地掌握‘共同语’,即民族语言中那些使用最多最广的基本词汇、基本句型之外,还需要熟悉和掌握不同‘语域’(即社会生活中各阶层各群体独有的行业用语和职业用语)中的那些独特的词汇、句法结构等等。只有这样,小说家才能得心应手地反映不同阶层的生活状况,生动逼真地摹拟各行各业人物的声口。”文学通过把个人的经验熔铸到民族记忆里,获得生命感知的永存。而一种记忆的习得,靠的是语词将材料牢牢捆缚,然后通过不断重复加以强化来实现。《到黑夜想你没办法》正是这样通过俗语运用的方式,获得那段“非人”生活的永久记忆的。
  应县方言是很少有欧式长句的,曹乃谦在此基础上,把语句缩减到了极致。他善于把节俭了的情节,用简单的对话体现出来,暗含隐忍、无奈与不甘。如《莜麦秸窝里》中丑哥与“她”的对话:
  “咱俩命不好。”
  “我不好。你好。”
  “不好。”
  “你好。”
  “不好。”
  “好。”
  “就不好,就,不……”
  在这个场景中,推动叙事延展的是人物之间重复的对话,其暗含的意旨在经过多重投射后进入阅读者的心理。总是使用的句号使时隐时现的思维得到语意上的传达,并获得本次对话的外延意义。
  再如《愣二、愣二》:
  可是村人们不知道在第几天的早起,就不听愣二杀人也不听愣二拍炕了。
  “吃了?”有人问担水的愣二妈。
  “吃了。”
  “好了?”
  “好了。”
  “咋好的?”
  “好了。”
  愣二妈忙忙地跨过去。
  显然,作为日常用语的问候是下一句试探的铺垫,但外人的好奇心被“愣二妈忙忙地”抑制住了,由此造成情节上的空缺,这些缺失在以后的叙述中才得到焊接(《愣二、愣二》交代愣二之疯与他暗恋的金兰有关)。对话不仅承担了推动情节和勾画细节的重任,还巧妙维持了阅读者心理上的悬疑。
  民歌在《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中共出现了12次,作者以此表现“温家窑”村民难以言传的隐秘情绪。如:“白天我想你墙上爬,到黑夜我想你没办法”(《锅扣大爷》)。“对坝坝圪梁上那是谁,那就是要命鬼千妹妹……”(《狗 子》)。“白羊肚手巾方对方,咱俩心思一般模样”;“红公鸡站在绿墙上,不能说的话儿用嘴唱”(《贵举老汉》)等。民歌将散文与诗歌的双重特色熔铸其中,曲调明快活泼,自成一章,歌词与现实世界的需求密切相关。这些民歌在小说中的运用,为以晦暗为基调的叙述增添了不少亮色。
  
  修辞方式的巧妙设置
  
  小说文本中巧妙使用修辞格,可以调动想象、联想、回忆等功能,完成富有意蕴的言语活动,满足受众或简单、或繁复,或整齐、或变化,或含蓄、或鲜明的阅读要求。在更大程度上领略叙述者设置情境的目的,《到黑夜想你没办法》用到了以下修辞格:
  
  1.反复:
  反复指某个词语在一个、几个句子或若干个段落的相同位置反复出现,表情达意时,它可以起到强调的作用。如《打平花》的结尾处:“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
  满窑房里一片吸溜声。
  “吸溜,吸溜。”
  “吸溜,吸溜。”
  窑房里一满是这种哭泣似的吸溜声。
  用重复的象声词渲染空洞了的思维,用无声的哭泣镂刻变化着的情绪。
  在《愣二疯了》中,重复两次的愣二妈“想一会儿撩起大襟揉揉眼。想一会儿撩起大襟揉揉眼。”和重复三次的“要真杀就灰(坏)了,要真杀就撞上鬼了”,传达愣二妈对发疯且叫嚷着杀人的儿子的无比担心与惊惧:《贼》一文中,“哎――穷死了”的感叹重复了三次,是“奶哥哥”对自己当下生存困境无可奈何的叹息:而结尾的一段:
  真黑。
  黑得啥也看不见啥。可板女就是能看见路。
  路在发光呢。
  她拐着个腿,一颠一颠地加快了步。
  路的那头,她的奶哥哥在等着她。
  和开头文字几乎一样,既作为照应,又暗示着板女对奶哥哥不屈不挠的爱情。
  在《三寡妇》中,“死哇――快死哇――给娃们带害呢――”的绝望哀号重复四次:“――不――我死――”重复三次。既流露出对生命的留恋,又表现出对不值一钱生命存在的憎恶和无奈,完成“能指”――意指他物之物与“所指”――被意指之物在符号意义上的统一。
  与贝克特《等待戈多》中爱斯特拉冈、弗拉季米尔和波卓之间那荒诞不经的重复的对话相比,《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中的重复,不是为了表现等待本身的毫无意义,而是为了强化无奈悲凉的情绪,突出人与环境的对立。
  
  2.比喻:
  比喻指用通俗易懂的事物打比方,来说明抽象难懂的道理。现代小说非常乐意拉大本体与喻体之间的距离,以求获得深刻印象。如“七哥……的眼珠宛若两棵炸弹随时可能起爆。而他的生命则正是为了这起爆而存在”(方方《风景》);“朱丽脸上堆着笑容,那笑容让人想起一座座光秃秃的山,极勉强”(何顿《生活无罪》);“她感到男人到达了她的上方,她张开她的身体等待得救,她摊开两只胳膊,像一只鸟儿,即将随着一股气流飞上蓝天。”(林白《致命的飞翔》)。比喻是使用者在本体和喻体之间寻找关联的结果,而这种概念的联结,总是指涉到叙述者和被叙述者的生活常识与经验体验,涉及到此在的生存背景与情绪记忆。
  《女人》中,“一个脸上的皱纹像耕过没耙过的山坡地、下巴的胡子像羊啃过没啃净的坟头草的人”,是生活在遥远山村的温孩对另一个陌生个体的直感。这种直感与他的生存背景密切相关:而“(雨)把路上的干粉面面给打了个坑儿,像是从天上给扔下个铜制钱”(《狗子》)则非常切合狗子无时不刻对金钱的渴望;“狗子觉得那些人一个个都像是长出手的蘑菇”是狗子在遭遇“鸡蛋大”的冷蛋袭击之后眩晕时的概念:“路叫石头的影子弄得长一条短一条的尽是黑道道,愣二觉见得这路像是个长梯子,那黑道道就是梯档子。愣二还觉见得自个儿能登着这路梯子上了天”。梯子是人间与天堂之间的桥梁,这一富有宗教意味的隐喻,极恰切地传达出愣二此时的心绪。
  
  3.错综:
  “凡把反复、对偶、排比、或其他可有整齐形式,共同词面的语言,说成形式参差,词面别异的,”即所谓错综。《到黑夜想你没办法》中用的最多的是“伸缩文身”造成的长短句交错相杂。以使语义发生变化的方法:如:
  会计活得真荣华。狗子想。
  会计活得真他妈的荣华。狗子想。
  狗目的会计活得比他妈的皇帝也他妈的荣华。狗子想。
  会计活得真像个人。狗子想。
  会计活得真他妈的像个人。狗子想。
  狗日的会计活得比他妈的皇帝也他妈的像个人。狗子想。《狗子、狗子》
  几乎是重叠的语句反映出狗子对会计既羡慕又仇视的复杂情绪。
  总之,曹乃谦凭借对温家窑生活现场的深刻把握,用方言、俗语、民歌、修辞等搭建起具有立体效应的艺术情境,使读者真切了解到彼时彼地人们的生活状态,那种荒谬与真实,冷漠与温情。很古怪又很真实地交揉在一起,夯实了小说的历史底蕴。这种Minimalist Writer(马悦然语,极微主义或简单主义)的写作方式,使得已被浓缩的生活原型用一种近乎残酷的表达宣泄出来,从而构成叙事文本完整有序的统一。
  
  责任编辑 陆 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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