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红了|橘子红了秀禾老爷圆房

　　秋天到了，橘子红了，像一盏一盏的小灯笼，挂在树上，燃烧。　　“好看吗?”三秀牵着蛾儿的手，笑着说。　　“好看!我要天天看!”蛾儿抬头，看着三秀。　　“那怎么行呢?过几天，卖了，给蛾儿买新衣服呢!”三秀说。
　　“我不要新衣服。”蛾儿说。
　　哪有小孩子不爱新衣服的昵?三秀笑了笑，没放在心上。几天后，汽车开进了村，家家户户热热闹闹，开始摘橘子了。三秀带着蛾儿，蹦蹦跳跳进了橘园。
　　“自己玩吧!妈妈摘橘子了。”三秀说。
　　蛾儿痴痴地看着园子里的一片红，没听到三秀的话。三秀架好矮梯，正要爬上去，突然，蛾儿回过神来，上前抱住三秀的腿，摇着头说：“妈妈，不摘。”
　　三秀转身，抚摸着蛾儿的头，仿佛看见了小时候的自己。
　　小时候，三秀家有一棵橘树。那是她爸从很远的地方带回来的，栽在她家自留地里。三秀记得，那棵橘树是全村仅有的一棵。
　　挂果那年，三秀四岁。
　　四岁的三秀，天天站在树下，看那些橘子从小到大、从青到红、最后变成了一盏一盏的小灯笼。
　　“好看吗?”妈妈问。
　　“好看，我要天天看。”三秀说。
　　“好吧，只要三秀喜欢，你就看吧。”妈妈抱起三秀，举过头顶，让三秀的小手摸一摸那些橘子。但三秀的手触到一个橘子，立马缩了回来，生怕碰掉了似的。
　　那年头，人们连饱饭都吃不上一顿，只要看到那些红红的橘子，喉咙里就像长出一双手来。可是，再看三秀，看到三秀那种痴痴的眼神，就不忍心了，就硬生生地把那双欲望的手，给拽回肚子里去了。
　　有一天，村里的山叔拄着一截竹竿，从远处来了。
　　树下的三秀，没有发现。突然，三秀听到背后“咚”的一声，她回头，就看到了山叔。山叔倒在地上，像一滩烂泥。山叔想爬起来，但没有半点力气，怎么也爬不起来。三秀也没多想，跑过去，问：“山叔，想吃饭吗?”
　　山叔没有回答，他的眼光越过三秀的头，网住了那些橘子。
　　“我回家看看，给你找吃的吧!”三秀说。说完，三秀一溜小跑，回家去了。三秀爸是裁缝，经常出去给人家做衣服。做完衣服，也没人给他工钱，就给几碗米或是几根玉米棒子打发了。三秀爸也不计较，反正大家都缺吃少穿的，这已经不错了。所以，三秀家比别人便稍稍好了些。
　　可是，三秀回家，没找到什么吃的，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一根玉米棒。三秀捧到山叔面前，说：“吃吧。”山叔接在手里，看了一眼橘子，艰难地爬起来，拄着竹竿一步一步走了。
　　那个秋天，凉风一阵紧似一阵，一树的橘子被吹落在地，地上一片暗红。三秀蹲在那一片暗红中间，哭了。
　　妈妈说：“三秀不哭!明年还会结呢!”
　　“真的吗?”三秀哽咽着说。
　　“当然啦。”妈妈说。
　　三秀不哭了，三秀就等。好不容易等到开花了，结果了，可是，谁也没想到，不知是什么虫子，几天时间就把树叶啃光了。慢慢地，那些果子也就跟着全掉了。
　　现在，三秀有了一片自己的橘园，来年的开支全指望着它呢，但是，一看蛾儿哭得跟泪人儿似的，就心软了，就哄蛾儿，说：“听话，不哭了!妈妈不摘了!”
　　于是，三秀就牵了蛾儿的手，走到不远处，坐下来，看那些小灯笼一样的橘子。蛾儿的眼神，和三秀小时候一样，而三秀却看得心不在焉。
　　傍晚，三秀抱着蛾儿回家，走到村口，看见装满橘子的汽车碾起的那股子尘土，有些失落。
　　村里人便问：“三秀，你家的橘子还没卖呀?”
　　三秀就说：“没哩!带蛾儿，没人手摘呢!”
　　村里人又说：“不急，明天，他们还来。”
　　第二天，三秀一早就把蛾儿送到她娘家去了。
　　三秀开出高价工资，请了几个人，不到一天工夫，就把一树一树的橘子全摘光了。整个果园，失去了小灯笼的照耀，暗淡无光，没了一点生气。
　　三天后，蛾儿回家，直奔橘园，一看橘园里那些小灯笼全不见了，就“哇”地一声哭了。
　　三秀说：“蛾儿，不哭!那些小灯笼，全变成星星，飞到天上去了!”
　　蛾儿说：“真的吗?”
　　三秀说：“当然是真的。不信，晚上看吧。”
　　蛾儿半信半疑。
　　蛾儿回家，坐在院坝里，抬头，看天。她在等星星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