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街 [移民街的故事]

　　吴新财，山东青岛人，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先后在《青春》《人生》等报刊发表小说、散文百余篇。著有长篇小说《爱的旅程》《寻找一条生路》《堕落》等。　　1　　这是东海市里的一条老街。
　　至于老街有多少年的历史，老街究竟存在了多少年，生活在老街上的人都不能完整的讲诉。在人们心中是个迷。每当提起老街时，老街上的人就会自豪的说，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有人生活在这里了。
　　据街102岁的老寿星王氏讲，她是在老街出生的。她记事起老街就住着许多人家。王氏这一生都没有离开过老街。在父母包办下，成人后她嫁给了开杂货店的王麻子。她又为王麻子一连气地生下了四个儿子和三个闺女。漫漫一个世纪过去了，王氏由一个粉嫩端庄的年轻女子，变成了白发苍苍的老妪。她男人在３0年前一个冬天的早晨闭上了双眼，永远离开了老街。她的儿子和女儿也一个个先后离开人世了，只有孙子或重孙辈份的人还活着。这些年轻人已经离开老街，到新城区生活了。他们也让王氏到新区生活。可王氏舍不得离开老街。因为老街记录了她人生往事，这里留下了她太多的情感。若大的老院里，因为很少有人光顾，早已长满了杂草……王氏一个人孤单地地度着残余岁月。
　　据王氏讲，她太爷是从云南大理搬迁到老街居住的。王氏是老街上唯一活到百岁的老人。老街的变迁如同王氏经历过的生活岁月一样有着繁华、富有，衰败和苍老。
　　老街上的建筑物确实很老。一排排青色方砖砌成的老式院落把空间铺的极为狭窄。院落连着院落，参差不齐。黑色的屋顶，斑驳脱落的墙皮都显得凄凉和残破。在砖与石之间偶尔会长出红蒿绿草。这样的院子大都是空着的，主人早已经搬出老街了。
　　当年老街的繁华都埋藏在岁月中。
　　年轻人住在老街上的不多。留在这里的大都是上了年岁的人。他们住惯了祖辈们留下的老屋。他们在这里出生、长大，生儿育女，又漫漫老去。老屋包容了他们整个人生岁月，有着割舍不断的情结。
　　老街很窄，瘦瘦的像是被人扭了几节的鸡肠子，穿过乌黑沉旧的老屋，被新城区矗立的楼宇抛在东海市区的东南角。虽然路面上铺了许多沙石，可仍有车轮留下的痕迹，坑洼处在一场雨过后，还会存有积水。如果有车开过时，积水就会在车轮下四溅。在街上玩耍的孩童会被惊的四处躲闪。如果行人来不急躲闪，身上就会被溅上污水，他们会愤愤的朝开车的司机骂：不会慢点开呀！开这么快，找死去呀！
　　空出的老屋并没有因为沉旧而闲置起来。因为这是东海市的老生活区，房价要比新生活区便宜很多。有许多从外地到东海市某生的移民聚集在这里，使老街再次繁荣起来。
　　当然这种繁荣与时代是有反差的。
　　老街上古老的建筑物，又加上新时代的城市移民，让这里成为一道独特的风景线。这些带着梦想到东海市淘金的外乡人，有的在老街摆个水果摊、有的开个杂货店，用不同的生存方式聚集在这里。他们还有的白天到新城区建筑工地上盖高楼，修马路、打扫卫生，晚上像回巢的鸟儿，从四面八方回到老街过夜。这些蜂拥而入的外地人，让原本寂静多年的老街变得热闹拥挤起来。
　　精明的外地人把各种店铺开满了老街。几乎每一个店铺的主人，不论是酒馆、饭庄、还是杂货店，都操着不同的乡音。他们经营的店铺也因来自不同的省份，打出了很有地方特色的牌子：什么兰州牛肉拉面、四川麻辣火锅、东北酒楼、新疆手扒羊肉馆等等。
　　说来也挺有意思，竟然有一个潮州年轻人，还在老街开了间门面不是很大的读者书屋。这是老街上仅有的一家书屋。
　　据说那个姓胡的潮州人是个业余作家，还写过电影剧本。不过人们没有看过刘姓作家写的电影。老街的人觉着这位刘姓潮州小伙子很怪，整天捧着书做在门口像个呆子。而老街上的人很少有谁走进他的书屋。只有在周六或周日的时候，才会有几个学生模样的年轻人来他的书屋。
　　老街上住着的人，就算到工厂上班了，下班后也会忙活些小生意，只有这样他们才觉着日子过的踏实，生活不空虚。
　　所以潮州小伙叫什么，也没人去打听。他在老街上住了半年多，竟然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子叫刘小哲。
　　在老街上做生意的外地人中，有的不知是通过什么方式还把户口从四川、河北、湖南老家迁到了东海市。他们有的还买下了老街的旧屋，又把旧屋翻新一下，就顺理成章地成为了老街的主人。时间久了，东海市的当地人就把老街称为移民街了。可真正让老街出名的还是刘小哲，还是这位默默无闻的读者书屋小老板。
　　人们知道了他的名子，才知道移民街。
　　那天东海市电视台《风景一线》栏目组的编导们，开车满城转了好长时间，也没有找到感觉，不知采访什么新闻才会吸引观众。当他们来到老街时，无意中看到了读者书屋，顿时来了灵感。主持人小姐在刘小哲没有丝毫准备的情况下，上前问：“你为什么开书屋呢？”
　　刘小哲看了看主持人，不慌不忙地说：“东海是座新兴城市，有很多外地来这里寻求发展的人。一个城市也好，一个人也罢，要想发展与进步，没有文化是不行的。人不读书，思想会封闭，没有超前意识，就算一时得到了一些物质收获，那也是暂时的，不会久远。”
　　主持人问：“你是什么学历？”
　　刘小哲用手扶了一下近视镜，缓慢的说：“硕士。”
　　主持人有点惊喜地说：“你有这么高的学历，完全可以找到一个好工作，为什么没去找工作，而选择开书屋呢？”
　　刘小哲说：“人活着不能总为自己想，还要为更多人服务才行。我想为更多人做点事。”
　　主持人问：“你怎么看老街呢？”
　　刘小哲说：“老街实际上就是移民街。在这里生活的人，已经很少有东海市的本地人了，大部分都是外来人。这些外来人群中，又是年轻人居多。所以，我希望政府能关注移民街的发展与建设。”
　　电视台以《一个硕士生看老街》为题，在城市新观察节目中，做了对老街的报道。这档节目播出后，东海市委、政府非常重视，给刘小哲送来一万元钱，作为扶持资金，鼓励他把读者书屋办下去。
　　在九十年代初，政府奖励个人一万元钱，可不是小事。成为热点事件。刘小哲是城市移民，又是硕士，这也是少有的学历，无疑便成为新闻人物了。几家报纸同时在显著位置报道了这件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