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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家的路上千回百转】 千回百转

发布时间:2019-06-26 04:10:31 影响了:

  在我看来,安然是一位真正的、严格意义上的女性散文家。十多年来,这位娴静而端庄的江西女子,把自己的生命经历与心灵体验当作基本审美对象和重要创作资源,坚持以虔敬、专注而又睿智、从容的态度,进行恒久的审视、发掘与表达,于是,作家笔下那一系列精心结撰的散文作品,托举起一个既洁净柔美、又繁复深沉的女性天地,其独特的精神内涵及相应的艺术指向,很值得我们来一番寻幽探胜。
  徜徉于安然的散文世界,首先撞入人们眼帘的是一个频频出现、屡屡言及的女性话题,这就是:女性的乡愁,或曰为女性“找家”。在散文集《麦田里的农妇》的自序里,安然动情地写道:
  在这个世上,女子是没根的。世上男子惜人,多说女人如水,他们要的,只是水的柔净。孰料一个“水”字,却注定了女人的人生内核。水,潺潺汤汤,浩浩荡荡,不舍昼夜,赔上一生也只是为自己寻找归属。一俟属地有了,却又丢了自己——我们很难在茫茫江海里认出,哪怕是一滴水。
  ……
  男人的故乡是实的,女人的故乡是虚的。女人啊,你是什么时候弄丢了故乡?
  应当指出的是,在二十世纪以降中国女性文学发展的历史上,有关女人与“家”的言说并非绝无仅有,而是时有所闻——从1920年代冯沅君创作《旅行》,表现青年女性为完成“爱的使命”,“实现绝对的爱的世界”,情愿避开家庭,同男友外出,到1990年代王安忆有感于“事业”和“竞争”,给女性带来的挤压乃至伤害,以致勇敢提出“让愿意回家的妇女回家去”,均可作如是观。然而,面对女人与“家”的种种言说,断然指出女人原本无家这一严酷事实的,却在很大程度上属于安然。而安然之所以会形成如此认知,固然同她对女性文学作品的潜心研读,细致咀嚼不无关系;但更重要的却分明是她感悟生活、体味生命的结果,是她审视女性生存和考察妇女命运的一种发现,一种洞察。
  请读读为安然赢得了“老舍散文奖”的《你的老去如此寂然》吧。这篇作品记述了“我”心目中的外祖母——她呵护“我”,宽慰“我”,一声轻轻的“好崽”曾让“我”备感熨帖和温暖。她的寂然老去当然让“我”伤感,只是这伤感似乎又不仅仅来自外祖母肉体的枯槁与精神的衰零,除此之外,还连接着一个重要心结:“外祖母老了,她是个找不到娘家的老人,娘家血脉上没有一个亲人,一辈子没尝过女人‘回娘家’的滋味。”在作家看来,这才是人生的大缺失,大遗憾。《我们那些远去的先人》是一篇追昔抚今,疏通家脉之作。其中写到清明扫墓时,作家干脆敞开心扉,现身说法,以实证女人的“无家”:
  “说起来有些凄凉,自我出嫁以后,谁是我的先人?冬至清明我该为谁扫墓?成为一个大问题……夫家的风俗是不允许女性出现在墓地的——入嫁多年,那些陌生的先人,一次也不曾接受过我的拜祭,而在我的娘家,每年农历七月十五,那些厚鼓鼓的烧给先人的冥钱包上,再也没有,我的名字。”
  一个不能归抵先人去处的人,她是否还有“故乡”可言?要知道,在这昔日中国曾经司空见惯的现象和习俗里,是包含着女性之为女性的大悲剧的。当然,这里有一点需要特别说明:安然所谓女人的“家”,并非单单是指伴随着婚姻而来的那个物质的、有形的、具体的“爱巢”,除此之外,它还有更为开阔立体的形而上的意义,即一种精神的归属和情感的依托,或者索性叫做女性的栖居地或“理想国”。用作家自己的话说就是:“我理想中的‘家’是有渊源的,厚重的,血脉纵横错节的。我理想中‘家’永远安在一个叫‘故乡’的地方。‘故乡’,那是最能唤起世人心中温情厚爱的字眼啊。”(《外婆》)惟其如此,安然揭示的女性的“无家”或“乡愁”,也不仅仅是指女性在现实生活中所遭遇的身份尴尬与归宿悲剧,而是很自然地包含了她们性别意识的漂浮和独立人格的茫然。
  那么,女人为什么没有家?“女人是什么时候弄丢了故乡”?对于这个问题,睿智的安然理所当然地展开了进一步的探究。只是这种探究同样不曾借助太多的理性元素,而是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散文的形象与感性。不妨以《家谱》为例,这篇作品以第二人称抗议着家谱中包含的女性歧视。当写到“你”因为姓名被无端省略而向丈夫发火时,随即引出了丈夫的反诘:“你不明白啊,在我们乡下,女孩是连狗都不如的。你想不被抹掉也容易,到泸沽湖去呀。地球上最后的母系社会,女人在那里腰杆直着呢。那又怎么样?杨二车娜姆偏要从那出发走遍文明世界呢。”这段文字以“复调”效果间接告诉人们:不甘心被省略的安然,却又不能不承认包括自己在内所有女性的被省略,说到底是人类文明进程的曲折回旋,是社会私有化和女性物品化的必然产物,是男权社会对女性的几乎是“天经地义”的占有、改塑与遮蔽,是女性群体绕不过去的一场“劫难”。如果说这样点出女性悲剧的实质与根源,仍然有些抽象和含混,那么,一篇《怀念一个叫李玉和的人》,则将这一切幻化为作家从记忆深处打捞出的清晰而又鲜活的生活场景:诗意全无的**年代,妈妈在家中贴起了样板戏人物李玉和的剧照,这在妈妈或许只是一点儿朦朦胧胧而又可怜巴巴的审美意绪,然而,这点微不足道的心理诉求,却偏偏触动了父亲那狭隘的观念和敏感的神经——作为大丈夫,他决不允许属于自己的妻子对其他男性,哪怕是戏里的男性,流露出些微的眷顾与欣赏,为此,他大动肝火,大发雷霆,全不顾夫妻的情分。这时,我们终于看到了丈夫的“强大”和妻子的无助,以及其中所隐藏的畸形的观念推手与事理逻辑,进而在联想和感慨之余,明白了女人何以“无家”。
  对于安然来说,“无家”是莫大的痛苦,因此,找家也就成为心灵的必然。而在这一维度上,由于安然已经意识到女人“无家”的社会动因和历史根源,所以,她选择的找家路径,没有因袭常见的女权主义者极端对立的姿态,一味声讨和抨击男权中心主义,而是在指出其荒谬性的基础上,调动更多的心力和笔墨,从正面呼唤和张扬现代女性所应当确立的精神坐标、价值观念与生活态度。借用母亲陪嫁给安然的人生箴言便是:“别忘了,女人就要活出个女人样。”(《怀念一个叫李玉和的人》)显然,这是更为科学和更见智慧的女性宣言,也是更为妥切和更有力量的与男性社会的交流与对话。
  在安然的内心里,女性要找到回家之路,或者重建属于自己的家园,必须首先充实自己,提升自己。具体来说就是要通过接受尽可能高水准、高质量的系统教育,让自己和男性一样,拥有服务社会同时也改变自身的知识与能力。关于这点,一篇《长梦奈何寄功名》以作家自己和周围几代人的升学憧憬与高考经历,构成了尽管曲折含蓄但却真诚生动的诠释。其中“我”因与北大擦肩而过所产生的长久的心灵隐痛,以及“我”试图让女儿代替自己去圆梦的积极努力,正好活现了一位现代女性朝着理想中的知识殿堂做终生跋涉的心路历程。它所传递出的精神与情感密码,贻人以深深的思考和久久的回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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